“小郗,你怎么了?头又开始痛了?”
春花焦急地询问明明就在耳边,却让我觉得很是遥远。
痛苦挣扎中,我失手打翻了装着桂花的瓶子,水溅在脸上,扑鼻的香气传来,那股涌动的记忆消散,我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没事了。”我轻喘着气躺下,迎上春花担忧的目光,便指着地上的报纸开玩笑道:“有点吓人了。”
“对不起...”春花捡起地上的桂花插好,低声道歉。
这倒让我刚放下的愧疚感更深了。
我缓了口气问道:“你还想听吗?我昏睡的真正原因?”
“可以吗?”春花眼睛亮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欣喜,但下一秒又担心着:“算了,你还是别勉强了。”
“可以,我没事。”
虽然是这么应着,我却迟迟没有开口,只是一味盯着一旁的桂花枝。
春花许是等久了,又试探着开口:“有很多?不知道从哪说起?”
“不是,只是过去太久了...”
“嗯...”春花思索片刻道:“不然就从你为什么认定是穿越,开始吧?”
我纠葛的思绪豁然开朗,这的确是我想要与她讲述的故事。
16岁的那个冬天,我昏睡的次数很是频繁。
每次醒来身体并无大碍,各大医院的结果也都一样,一大摞检查报告和「嗜睡症」的结论,让父母选择不再送我去医院。
在闲言碎语面前,他们开始怀疑所谓的病症,是我逃避学校的手段。
诚然,彼时我的确面临升学的压力,但绝非不能容忍。
他们在学年结束前,送我回到学校,任凭我数次在课堂上晕倒,又从医务室醒来。
我早已不同他们讲述那些离奇的经历,也不与他们诉说学业的事情,甚至渐渐不再与人交流。
那段时光里,我唯一能做的,是找出昏睡的原因,然后尽可能规避它。
我回想起每一次昏睡的场景,最终的结论是:眼泪。
一个冷漠无情的人,突然学会流泪,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于是,我想只要不伤感,不哭泣,就可以了。
但不知为何,那段时间,我总会突然对某些场景产生共情。
比如,看到年迈操劳的老人,收养五子却无人赡养,最终冻死在家门前;
再比如,被家暴的女人,拼命逃离,却被家人亲自送回,最终惨死丈夫手下;
抑或是,忠心护主,年老后被主人剥皮吃肉的大黄狗...
明明都是与我无关之事,也是这世上再平常不过的苦难,却会让我忍不住心痛落泪。
每每那时,我总会遐想,如果我能改变一切就好了。
这样想着,「嗜睡症」便会发作,带我回到某个自认为悲痛的节点,和故事里的人相遇,做出一些自以为是的改变。
这个改变,会在我回归现实后,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得到佐证。
“所以,我真的不是做梦!”
故事的最后,我强调着,试图用这样的经历,改变她的观点。
可对于我义正词严的结论,春花并不认可,她撑着手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最终却有些吃惊道:“你是认真的啊!”
“当然了!我真的穿越了,穿到陌生人的身上了!”
见她还是不信,我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好,好!我知道了。”春花见状,伸手做出噤声的姿势。
“你相信了?”
“不知道。”春花摇头,片刻后道:“我在想,你会不会是同情心泛滥...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一个英雄主义的故事,不应该只是因为同情,而是应该有更重要的理由,或者更热血的使命,我都不是,
这在她看来很不合常理,所以执意把我的经历当做梦。
“不是因为同情!”
我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思考着如何解释才能让她明白。
但这一举动,明显吓到了春花,她后退一步,问道:“那...那是因为什么?”
“那些痛苦是真实发生的,他们也是真实存在的。我不是因为同情才穿越,而是因为想改变!”
“什么意思?”
“一听说那些事迹,心脏就会很痛,像是自己亲身经历一样。所以我想要改变结局,让他们活下来。”
“那你改变了吗?”
因为情绪太激动,我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春花一脸懵懂,却选择顺着我的话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我的情绪一下低落起来,喃喃道:“没有。”
“一次也没有?”
“好像有一次。”我试图搜寻某些模糊的记忆,额角却开始有规律地跳动,打断了我的思考,最终只能摇头道:“我想不起来了。”
或许是我的讲述太过凌乱,亦或许是看到我蹙眉的状态,春花久久没有开口。
直到我主动开口:“你在想什么?”
她才像是突然回神,轻咳一声道:“所以你是说,你看到或听到一些别人的经历,会痛苦流泪,想要改变他们不幸的结局。然后就真的穿越了,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改变?”
“不是!我改变了...一些事情。”说到后来,我的声音低了下来。
“但是结局没变,他们还是死了!”
对于春花的总结,我很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因为事实如此。
我原以为春花一定会嗤之以鼻,嘲笑我的经历,可她却只是看着我,呢喃着:“所以,那些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