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花媤绝艳动人的面庞,阙渊不知从何处取出一顶斗笠带在其头上,宛如民间戏法般。
京城如今暗流涌动,谨慎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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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陵西郊,孤坟千记,延绵数里,悲凉荒芜。
偶尔有些好心人或是还在世的亲人带着些酒菜来访,说说话,对于已故之人,怀着敬意。
从前这里便是坟墓的聚集地,只是约莫六年前,这里的石碑一夜之间增加了几百座,引得万千人悲怆流泪。
阙渊站在一方小土堆前,手提着全聚德的烤鸭和一坛桃花酿,花媤则带着斗笠,眼神有些空洞的看向那名少年。
“韩是之墓”
“韩对之墓”
“王秀之墓”
三座墓紧紧靠在一起,像是还活着时那样紧紧依偎,旁人路边便知晓这是一家三口,不免惋惜,也会留下一句“可惜”之类的话语。
六年前,阙渊因为重疾流落街头,衣衫褴褛,成为街边乞丐。
那时的他仅仅十岁,没人知晓在这之前他是谁,没人知晓他为何来此,所以也没人知晓他行将饿死。
或许乾陵有人还记得,流水街某处死胡同里在数年前有个不高的乞丐,而那时,韩家的包子铺就开在那处胡同口,常常香味肆意。
那时的阙渊躺在那处阴暗地,头疾使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总是想着,恢复些精神便上街乞讨,要些饭食,可是一连三日,头疾难消,全身上下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或许我要死了。”
他冥冥之中感觉到一道声音在呼唤他,于是便愈发昏沉,直到某个拿着包子的胖子出现在他眼前。
那胖子生的便像是食神下凡,双颊鼓鼓囊囊,十几岁的年纪便有成人身高,站在阙渊身前便让其有了遮天蔽日之感。
“你吃包子吗?”
这句话,成为了他的唯一生机。
自那之后,自称韩是的胖子每日都送来几个包子,有时候是菜馅,有时候是肉馅,不过对于那时的阙渊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阙渊总是沉默的看着那胖子,记下他的衣着,记下他的声音,记下他的长相。
那时,阙渊未曾识字,却听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惜,上天仿佛有意捉弄,胖子一家莫名惨死,死状极其凄惨,未留全尸。
这听起来比话本里的故事更加不切实际,一个看起来是人族,浑身缠绕黑气的男子将流水街大大小小百余口人家全部屠杀殆尽,仅仅剩下了蜷缩在墙角默默忍受头疾的乞丐。
或许在那颗脆弱的心脏中,在其将死之时递出一个包子的胖子早就成了乞丐唯一抓得住的光,又或许,对于这样一个泥潭中的人来说,他从未感受过善良,更不用说什么人之初性本善,而那个胖子对他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一具躯体,没有心,便如行尸走肉,生死对于他来说,怎样都可,一旦有了和这个世界的羁绊,死亡便充斥着大恐惧。
阙渊闭上眼眸,雨水顺着发丝滑落,丝丝点点,清清凉凉。
蹲下身,将手中酒菜放下,记忆也开始模糊。
花媤站在一颗树下,雨水顺着叶尖滑落,只有少部分落在少女衣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