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上“叮铃”两声有消息来,耳旁风声“呼呼”刮的格外喧嚣,室内氛围已经十分舒适了,她仍旧没关上窗户,空调吹出来的冷气喜眉笑眼往外头大千世界里窜。
“有什么可介意,有什么可介意”,这是个好问题,唐辟捏着手机上下掂量掂量再掂量,最终快手回复:“我心眼小,我性格怪,我没长大,我受不了好友成为别人的好友,阿姨成为另外一个人的阿姨。
你问这么仔细,是能治吗?”
“不能,我是神经科,不是精神科。”周正那头也回的飞快。
房间没有观众,甚至没有镜子,她还是习惯性的挑眉,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志得意满,可能是对面既没有拿她当个“傻子”一样讨好,也没拿她当个“变态”一样嫌恶。所有玩笑都是试探,所有发癫都是坦诚。
就好像如此,是一个真实的自己在被接受。
发泄一样将手机丢在勉强有点回软的被褥上,唐辟起身将两扇窗户往里拉了回来,隔绝开外头吵吵嚷嚷,逃奔至玻璃处的冷气失去了外逃通道,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回旋,一股脑儿砸在了她身上。
赶紧调高了风档,回厨房接了杯可饮用的水,发现厅里的空调也还一直吹着风,她不紧不慢站到落地窗前,看楼下商业街已经有灯火斑斓,公寓型住宅总在人流密集处,不似小区好歹有个绿化环境挡一挡沸反盈天。
窗户内外的动与静,是认知里的优与劣,是过去和现在的争和斗,记事起被教育“勤俭持家”,一根细小麻绳连着的电灯开关,进出都要下拉,她拉断好几次绳,踩着四脚板凳颤颤巍巍的去接线头。
上学时学到“节约资源,保护环境”,洗脸刷牙一趟流程走下来,水龙头要左拧右拧七八次,坚决尽到“不用就要关水”的接班人义务。
直到一根网线将世界呈现在屏幕上,看到化工材料一天污染的水域比百万人口一年的生活用水更多,读到世界首富的私人飞机一趟行程产生的二氧化碳够两三亩绿地进行光合作用。
人会在无所事事的时间里去思考自身行动存在的必要与否,以前是有的,节约水费和电费是一个穷鬼的必修课。
现在是没有的,追求舒适是一个暴发户的入门课,她上的心安理得,又喝了两口水,才去找遥控器按开关。
推门再进入里头,手机屏幕亮着,消息有三四条,拿起来看,周正说:“我晚上回去和老妈商量一下,这年头钟点工好找,估计三五天就能解决你的介意,不用特意跑医院了。”
经年不用的净水器似乎效果差的很,怎么喝,水里都是一股子尘灰味,她又咽了两口,叹着气回:“算了,她不容易。”
王英肯定不容易,但自己也很不容易,刚刚大费周章搬出来,又要大费周章搬回去。
“啥不容易。”
“但凡容易点,都和我一样躺在床上等饭吃,谁赶着时间打三份工。”
“周医生。”有人喊,周正回头,是自己手术对象的家属,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顺手将手机丢进了衣服侧边兜里。
好奇仅仅是他某个时间随手打发的无聊,纠结和麻烦这两种东西都是圣母的专利,而圣母是创伤的后遗症,至少心理学是这么解释的:
在人际关系中受过严重情感伤害的人,一半成为恶魔,一半成为圣母,通俗来说,同样是淋过雨的倒霉鬼,一半会希望全世界一起淋雨,一半会希望其他人都有伞,不必像无家可归的野狗终日湿湿漉漉。
理论很值得探讨,至少人在接触到一个“新领域名词”的时候,总会去思考与自己是否契合。
唐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圣母,更不想承认自己有什么情感创伤,回忆那过去的过去,没碰上人渣的爸,也没碰上压榨的妈,弟弟唐浩起止不懦弱,他简直勇冠三军。
而自个儿,半点不破碎,完完整整活蹦乱跳的像个不用打气就能起飞的弹力球,砸的多重,弹的就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