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宴简直不想跟宗承炎讲话,这人开口就让人绝望。
“你可以不说话。”
宗承炎无所谓地耸肩,“我这是提醒你做好最坏的打算,别把你自己那什么拯救世界的梦想都压在花千树的肩膀上。”
那小树妖那么瘦,哪里挑得起这么重的担子。
司宴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宗承炎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问他:
“所以,你是唯一一个带着记忆一次次转世的神?”
司宴苦笑一声,“是。”
这大概也是天道对于他私自窥探天机的惩罚吧。
他拥有神的记忆,却只有一具具凡人的身体,出生,长大,经历各种疾病,天灾,衰老,然后死亡……司宴已经快记不清自己死过多少次了。
他被石头砸死过,被水淹死过,饥荒时代被饿死,战乱年代被乱枪打死,就连活在和平时代都被车撞死过。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过作为一个凡人好好过完一生,孝顺长辈,尊敬师长,交了几个至交好友……然后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失去的痛苦一次次将他淹没。
到了后来他已经完全麻木,开始封闭,不跟任何人来往,只守着那些招财树,度过一个又一个轮回。
“因为过于封闭,几乎算得上是与世隔绝,所以我对外界的变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等我再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早就不是我认识的样子了。我花了一段时间适应,这才延迟了和小花汇合的时间。”
宗承炎了然地点头。
“一个问题,你每一次从死到生的轮回中间会有一个断档期,毕竟一个垂死的老人和刚出生的婴儿是没办法照看那些招财树,这个断档期那些招财树怎么办?”
司宴:“……”
对于宗承炎的敏锐和犀利,司宴现在真是一点惊讶都提不起来了。
简直不是人!
“所以,会有淘汰。”
“嗯?”
司宴捏了捏眉心,“你现在只能看到两百来棵招财树,但其实在最初,我培养出来的招财树起码有上千。”
但在每一次他陷入轮回的断档期,都会有一些相对脆弱的招财树死亡。
宗承炎大概听懂了,“所以就是简单的优胜劣汰,能一直熬下来的,才有可能成神?”
“是。”
宗承炎“啧”了一声,“那如果在你轮回这个过程中,这些招财树都死光了怎么办?”
司宴:“……那就是死光了。”
宗承炎挑眉,似乎对司宴的反应有些诧异,这人看起来分明很想活,先前提起死都还跟他急,怎么这会儿这么淡定?
司宴苦笑,“天道只答应给我一个转机,但这个转机什么时候出现,会不会出现,甚至如你之前所说,这个转机是转生还是转死,这些都是变数,是连鸿钧都无法掌控的变数。”
说到这儿,司宴张开双手,在宗承炎面前转了一圈。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成为半神后第一时间为自己恢复成青年的容貌?不过是因为……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鸿钧不可能让他无限制地等下去。
他用众神提早陨落换来司命百世轮回,如果能在百世之内培育出新神,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希望,如果培育不出……
那司命的记忆也会被抹除,神话彻底烟消云散,世界会按照司命所见的未来按部就班地走向毁灭。
“这是我最后一世,无论这一世新神能否诞生,我都会死。”
他只是想在死之前,留给这个世界自己最帅气的样子。
如果可以,谁又想经历衰老呢,死在年华最美的时候不好吗?这样留在别人记忆里的自己永远风华正茂,多好。
宗承炎皱眉,“如果是花千树彻底稳固神位呢?”
“……那我也能恢复神格,重回天庭。”
宗承炎有些无语,“那你说什么都会死,吓唬谁呢?”
司宴也无语,“可我这一世的寿命只有八十三岁,等于我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死了,这么短的时间要让小花恢复神位……”
司宴上下打量宗承炎,然后摇头,“你,不行。”
宗承炎:“……”
沉默两秒,宗承炎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只是那弧度实在没什么温度。
“那你去死吧。”
居然敢说他不行?!
本来他还存了抓紧时间挣钱说不定还能顺手救个狗司命的想法,现在没有了。
他管别人做什么,只要小树妖没事就好了,司命这家伙这么欠,看着就像是对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那就去死吧。
司宴:“……喂喂喂你是不是有点过于狠毒了,好歹我是养大小花的人,怎么也算是她监护人吧,你什么态度?”
“那你更得死了,花千树多倒霉啊有你这么个笨蛋监护人。”
司宴:“……”
好气哦,好想打人,但是应该打不过。
呜呜呜呜二郎神我想你了……
“你还能知道自己每一世的寿命?”见司宴老实了,宗承炎又把话题拉回来。
司宴小声哼哼,“那当然,不然我怎么提早安排后事,降低招财树的死亡率?”
这也是鸿钧为他保留的最后一点司命的权限。
只是没什么用就是了。
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但不知道自己怎么死,越是靠近那个时间就越煎熬,像是死刑犯一点点看着铡刀落下。
司命常常觉得,所谓的满清十大酷刑,都不及鸿钧那家伙这些个手段的万分之一。
它总能不动声色地把人的精神磨到最极致的崩溃。
“OK,关于你们神的问题我大概了解了。”
司宴眼前一亮,“那你是不是……”
“我们走下一个流程。”宗承炎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司宴:“???”
司宴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下一个流程?还有什么流程?不是只让我把之前的陷阱部分回答了就完了吗?!”
宗承炎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怎么不知道?”
“就刚刚啊!你明明说好的……”
司宴试图去翻出宗承炎的原话堵他,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
他们一开始确实是在讨论他给宗承炎挖坑的事,但这只狡猾的狐狸最后说的是“要么乖乖回答我的问题要么滚”!
也就是说他没有限制提问的范围!
草啊!上当了!
司宴恨得咬牙切齿,但谁让他现在有求于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自暴自弃地坐回了沙发上,“你还想问什么?!”
“小颖那枚戒指,你是故意还给她的吧?”
司宴翻了个白眼,“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讨厌一些比神还聪明的凡人。
真烦人。
“所以那枚戒指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她去我那儿搬招财树丢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