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舅看她三杯酒下肚,眼中含泪,眉间蓄恨,又说出那么伤心的话来。任自己是钢铁心肠,也为之动容了。偏是他媳妇多事,拉着要走。常舅身子一缩,打个寒颤,把袖子撸平。转身对他媳妇道:“你回屋里,把我的衣服取来,一会就走。”他媳妇站起来看了眼儿子,常子川还给他剥虾呢。便抬头道:“舅妈,等我表弟吃了这一只虾,我们也走。”他媳妇便进去取衣服去了。
兴民身虽在此,魂往他处。满天霞有些头晕,以手撑头,歪在桌上。口里还是那句话,常舅便道:“你有什么事要哥哥出头,哥哥一定给你出头。”满天霞脑子晕乎,但是心里清楚,只是趴在桌子上气呼呼的道:“把那个狐狸精给我打死,打死,让她去死。”后面这句话喊的很高,周围的人吃也吃了,聊也聊了。外面又下了雪,看到边上还有个发酒疯的,大家也就起身走了。
常舅知道这是兴民移情别恋,又看上别人了。整个吃饭时间,他都是魂不守舍,老往那边瞅。问他什么也是敷衍,他对象内心积怨,强颜欢笑,所以才以酒抒怀。常舅不好再接话。只喊了兴民五六声,他才答应。常舅道:“你对象喝多了,外头又下了雪,赶紧扶回屋里去,可别冻着。”满天霞确实喝的难受,五脏六腑备受煎熬,脑袋伏在桌沿上,眼睛盯着地面。听到常舅之语,倍感温暖,到底是结过婚的男人,懂得疼人。再看兴民,他的脚只是朝自己挪了几下,后背感觉到他的手指点了一下,仅此而已,他犹豫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男人,负我太深。
原来他看到橘姐吃完了席要走,那憨子苏天年凑在耳朵里说悄悄话。原来是商议打包席面上的好吃的,这种事女生肯定不会干的,所以苏天年就去了。同桌的老高老钱老梅三个油腻大叔就逗他:“小胖,我们还没吃饱,你怎么就打包呢?”面对大人们的质问,他不知道怎么说,乖乖的杵在那里,笑呵呵就说:“叔叔吃。”老钱一见这胖子懂礼貌,实在,不由得就喜欢。便道:“把饭盒拿过来,告诉叔叔喜欢吃哪个,叔叔给你打包。”苏天年果然指来指去,都是些鸡鱼肉之类,满满装了一盒。老高斜眼打量他道:“你看你多胖,还吃肉。”老梅笑道:“人家是给对象弄的,这你都看不出来。”
老高拉着他的胖手问:“谁是你对象?”苏天年扭头一瞅,橘姐就势坐到梅林一桌。老钱把饭盒递给天年,给老高递了一支烟,拍肩膀笑道:“别那么凶,看把孩子吓得。”老高接了烟,喃喃自语道:“他是领导的孩子,我敢吓吗?”见他杵在那还不走,老高又问了一句:“你爸在哪当官?当多大官?”天年没听见大人们说“去吧”,自己走了不礼貌,所以呆呆的立着。又听见这话,只说:“我也不知道。”老梅添油加醋的说他撒谎,不是好孩子。天年憋着眼泪直摇头解释:“我没撒谎,我爸爸不回来,我妈妈也忙,我只在表弟家住着,他们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老钱见他就要哭出来了,连忙哄了哄道:“两位叔叔跟你开玩笑的,你是诚实的好孩子。我知道你中意橘姐,回头叔叔帮你说说,让橘姐做你媳妇好不好?”天年果然又破涕为笑,他站着脖子老往后扭。老钱看他想走不走的纠结,便挥手道:“去吧!”天年如蒙大赦,撒丫子去了。两人执手于风雪之中,且行且笑,回屋里看电视去了。
天年笑,橘姐也笑。一个笑得憨厚,一个笑得甜蜜。这些都看在兴民眼中,恨不得自己瞎了才好。心里眼里,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再不出手,自己的女人可就归属他人了。这边常舅催促他:“赶紧把你对象扶回去,她喝醉了。”
兴民一心想着夺回橘姐,哪里管她,只不耐烦的说道:“她不是我对象,别乱说。”完了,从椅子上拿了衣服就走。满天霞自打在县城丢失钱包,投湖被他救起以来。自己一直觉得他是上天所赐,所以格外珍惜。她放弃了北上寻亲,选择跟他去迎接他的父亲。没有路费,心甘情愿地跟他去饭店打工,去工厂兼职。害怕他辛苦,宁可自己多出一份力。他也很照顾自己,甚至连月事都记得。他总把好的留给自己,时刻关心自己的健康,不让自己喝酒吃零食……可现在,吃席的时候他没有为自己夹一点菜,也没有向别人介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