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几日里,还有一个小插曲,现任新乐伯,朱媺娖的小表叔,一路也是从顺天到应天,朱媺娖的证人之一,风尘仆仆从他高邮来到九江。
他自叙身份,下面人不赶怠慢,引着见了张家玉一面之后就送到朱媺娖这里。朱媺娖都快把自己这位小表叔忘干净了,此次一见,见他身上还带着孝,犹豫了一下:“太夫人……”
刘文炤嚎啕大哭,确实,瀛国太夫人这么大的年纪,一路颠沛流离,又怎么能好。
朱媺娖手一颤,不自觉热泪盈眶,泪珠无声沿着脸颊往下流,这回是彻底没了,自己的直系血亲彻彻底底没了。
她不禁和刘文炤抱头痛哭,这对同年的表叔侄,在悲欢离合上,无论地位高低,年岁大小,总是一样。
哭完之后,朱媺娖详细询问瀛国太夫人病逝的经过,倒不是缺医少药,高邮此地的地方官很关照他们,李长祥送他们去的时候也给他们留了好几百两银子,这不过过去一年,刘文炤身上还有爵位,他们总不至于颠沛流离,但内心的痛苦是无法排解。
瀛国太夫人年过八十,到了高邮没几个月就去了,临终之前感叹自己寿极则辱,为什么要多活数岁,以至于看见今日。
太夫人过世以后,刘文炤要主持葬仪,报告朝廷,刘文炤本去信告诉朱媺娖此事,但这信却因为路途遥远且多战乱没有到朱媺娖的手里面。
刘文炤本来打算这辈子就待在高邮,反正咸鸭蛋好吃,但他却骤然听闻朱媺娖斩杀李自成报国仇,现在正待在九江。
他登时就打点行装,和高邮的地方官告了一声,便往九江来投奔朱媺娖。结果遇上九江围城,他顿足不前,又生了病,过了许久才来到这里。
“表叔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哭也哭完了,朱媺娖问道。
“余打算从军报国,不知公主可愿。”刘文炤殷切地抬起头,看向朱媺娖。刘文炤是崇祯朝的都督同知,崇祯十七年三月更因瀛国太夫人八十大寿,刘文炤获加右都督,官位很高,朱媺娖这里没几个比得上他的,但问题是刘文炤和朱媺娖同年啊!
不是谁都和朱媺娖一样开挂。
“刘氏宗族无继,你也没必要如此。”朱媺娖皱着眉不赞同。
刘文炤却执意如此:“现在国势危如累卵,正是余等报国的时候,此事又怎能让公主一人承担。”他神色坚毅。
朱媺娖注视他良久,扭过头对王忠说:“好,给表叔一匹马,让他跟着我身边。”
她思考一下,还是觉得待在自己身边更安全,比如高杰,自己一走他就支撑不住河南的战况。
就这样朱媺娖拉着人马,检查一遍袁继咸提供的船只,沿着长江往东走。原本袁继咸还想用三牲来祭拜江神,被一向勤俭持家的朱媺娖给拒绝,只是祭洒酒水、顺便在江口给水神上了三炷香罢了。
江水滔滔,朱媺娖神色严肃,罕见得没有顶盔掼甲,执剑站在船头。
看着这水天一色,朱媺娖无数感慨油然而生,同时,也有无数诗词涌入脑海,可她心中所想的,却是一句“如何亡国恨,尽在大江东。”
算算作者屈大均也和朱媺娖同年,这首诗还没问世,可因实在悲伤,朱媺娖也不愿抄这首诗。
“公主对江水许久,可有所感?”方以智站在朱媺娖身后,看朱媺娖盯着这水天一色许久,忍不住出口问道。
“有,但不想说。”朱媺娖一句话终结方以智许多话,她这句诗打算等弘光自己把自己玩爆炸以后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有酒?”朱媺娖头也不回地问。
“确有,确有。”方以智连忙亲自去拿酒,军中是从来不缺酒的,打赢胜仗要给酒,打败要借酒消愁。朱媺娖在后面喊:“一壶足以。”
方以智端过来一壶酒,朱媺娖先斟酒一杯倒入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