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涉山谷,终临宜安城。曾偎碣石间,从东极而来。
一风一季一芙蓉,谁知已过千万重。
谁知,已过千万重?
凌珊抱着晏宁的身体,久久无法冷静。她与晏宁的重逢,就像这只有一季春风,短暂得令人觉得糊涂,可是能再次在这人间相认,相知,已经如此不容易了。
或许,她也该知足了吧。
这时,锁影刀从她侧面逼近,如猛兽袭来,刀锋似尖牙般瘆人。她红着眼望去,刀刃上印出了她的样子。
这把银色弯刀,蓦地令她想起了儿时的夏夜,那时父母安在,大姐陈妆的意中人来家中登门,她与陈玉便趴在窗头猜想未来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那时的月亮弯弯的,就像这把刀一样。
蓦地,她内心突然寂静无比,时间在她眼中变得很慢,她将挥刀人眼中的杀意看的明明白白。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感慨。素不相识的人之间,竟有这样大的怨恨。
她突然明白了江寄余与她说的话。
“恩怨殁侠道。”
只是有点晚了。
刀锋无眼,挡下斩来,她本想敛目接受,却听嗡地一声,那想象中的痛楚却没有来。她感到一股清冷之意扑面而来,犹如坠身云中。
这样的内功,她第一次见。
既有如流云般轻盈,又有山之沉重,收放就在一念之间,变化多端。这样极致的内功,是以心随指动,意在身先。
江寄余侧身而立,未起半势,便将挥刀而来的人震倒。他的出现,令在场人无不震惊。这样的人,若说能敌千军万马恐也不为过!
凌珊望着这个高大俊逸的身影,眼前又逐渐模糊起来。
“哥哥……你好了?”她懵懂的问。
江寄余却未回首看她,语中带气:“姗姗,你生了寻死之意对吗?”
“我……”凌珊下意识想反驳,却又觉得理亏。她低头看了看沉睡在自己怀中的晏宁,又想起来死去的母亲,伤心地点了点头。
“凌珊。”江寄余突然唤起她的全名,令凌珊意外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柔情的凤目。
“我不许,你有轻生的想法。”
“哪怕还有一丝力气,都不要放弃,要努力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转机。”
江寄余一字一句地说着,嘴角在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这样的他撼动着凌珊的心神,令凌珊泪流满面,发出抑制不住的哭声。
江寄余见状,连忙俯身下去搂紧她。当他见到晏宁那张安详而去的面孔时,心中也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我们不能让永王殿下白白死了。你知道吗?”江寄余轻柔地拍着凌珊的肩膀,柔声道。
“我知道……”凌珊捂着脸,无助地颤抖着。
江寄余环抱着她,缓缓握紧她的下手,继而脸色骤然一变,眼中似有寒光迸发,直直望着高台上的人。
“皇上,当见永王殿下甘为凌珊而死,您难道不疑惑吗!”他高喊。
但见东方亘神色紧绷,大惊失色之样,是还未从晏宁死去的悲伤中回神。宫墙上的人无不与他一样,面色如土,呆滞地望着。
“永王殿下此举,并非疯癫,也非冲动!而是为了保护他的亲妹妹,东方安宓!”
江寄余再一次扬声而起,将“东方安宓”传音昭告于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令仓皇而逃的民众均齐齐停下了步子,遥遥往宫门看去。
东方亘一听,更是难以自持,他本不信,但自己的儿子已经为了这个女孩而死,他又觉得不得不信。
东方亘连忙令一众侍卫收起武器,将人带入季庆宫中亲自审问。
“皇上!他们是刺客!他们扰乱嫔妾的生辰宴,罪当立斩!”钟盈厉声道。
不料,这次东方亘却甩开了她的手,低沉道:“永王为她而死,难道贵妃不觉得蹊跷吗?”
说罢,他便匆匆下了宫门而去。恰时,靖飞翮悄然经过钟盈身边,面带讥笑地瞥了她一眼。
“本宫想,洛华的天,该变了吧。”靖飞翮丢下一句,便跟着东方亘去了。
钟盈瞪着眼看着靖飞翮,攥紧了拳头,一切正如她所猜测的,那皇陵中的葛素研定布不了如此大局,唯有靖家这颗根深蒂固的毒瘤才敢这样算计她!
真是好大一盘棋。
她不禁将目光投到城门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