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漫天的雨,樵夫老汉陈林刚背着柴木一脚回到家门口,屋子外便下起倾盆大雨。
老汉庆幸,自己回来的倒是时候,没有让那雨打湿柴火。
妇人也从田间回来,淋湿了头发,找了块布擦着,鞋子上还满是泥泞。
屋子里一角堆着些草药和菜一类的东西,老汉家的田是宗家给的,平日里只种些豆橛子、菘菜萝卜一类的蔬菜。日子却也算有滋有味,能够过活。
老汉平素除了上山伐柴,还会寻些草药和菌菇,补贴家用。不过年纪大了,现在已经很少往深山跑了。
但山林里的危险,老汉却如数家珍。所以他常常会担心,日久天长,那打猎的小子回来,却都会经过老汉门口,向他报个平安。
今日却没有见到少年。
老汉陈林心中有些不安,这几日少年家的黄狗忽然好了瘸腿,随着少年一同上山。少年回来打招呼时,那黄狗就在一旁摇着尾巴,老汉也久违的感到些热闹。
哗啦啦——
雨越下越大了。翻腾的云团阴沉隆隆,风雨晦暝,雨势盛大如饕餮般吞没整方天地,天色惨淡如混沌初开,惨白的雷光在天穹边柱盘旋,忽上忽下,如一只只不知疲倦的永恒的曲折长蛇,阴冷的竖瞳孔俯瞰着世间。
老汉的心中一紧。
这样的景象似曾相识。那是八年前的冬日,廖家夫妇把孩子送到老汉家,向他絮絮叨叨嘱咐着,老汉只记得那时应着,却忘了他们说了什么。
那时是个雪天,下了很久很久的雪,一路上都是冻死饿死的人。若不是老汉前些时日采了一株名贵的药材换了粮食,恐怕也要成为这些饿死的人。
天寒地冻,老汉家却不敢生炭,不敢开门,怕路过的乞丐知道这家有粮抢夺,也怕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廖家夫妇把孩子送到,便见他们转身走了。
那时,天地白茫茫一片沆砀,雪覆山川,林壑低垂,风雪似乎能把人的脊背压弯,呜呜的北风,似传说中的白色吃人妖怪獓因的叫声。
这是几十年一遇的大雪。
他那时太过盲信廖家的男人,虽然有些奇怪,但相信他们此去很快便会回来。便把孩子接在家里,却安心等待着二人。
那时的雪天,和今夜的大雨,虽然并不一样,但这种声势,却让老汉在记忆中重叠了。
轰隆!
一声雷鸣,却把老汉从记忆里惊醒。他拍拍隐隐有些不安的心口,妇人做好饭正催着他,但他待在门前,担忧地看着这雨夜的滂沱。
雨大滴大滴砸落在泥地上,风激荡着刮过,老汉有些晕晕乎乎的。却听见这雨中似乎有了什么不同的声音,他精神起来,仔细倾听。
是狗叫。
“汪!”
老汉看到远远的一条大黄狗狼狈地奔来,湿漉漉的毛上沾满泥泞,他认出了这是少年家的黄狗。
可是少年呢?
老汉心口那种隐隐的慌张变得明显了,他起身张望着,却怎么也分辨不了那黑夜中,是否有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