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费拉迪亚潜意识下的瞥向了身后的137号。

137号显然也认识到艾格勒此行的目的了，他有些犹豫地踏出一步，却被费拉迪亚单手阻挡，推回了后方。

“嗨，怎么了？这是上失踪人员名单了？”

费拉迪亚上下打量着艾格勒。他的身上似乎没有任何武器，而且身材消瘦，贴身搏斗必然不擅长，如果要开打，自己有绝对的把握制服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艾格勒双眼微眯，显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你是想告诉我，你要违反院长的意思么？”

“是又怎么样。”

费拉迪亚毫不示弱。他比艾格勒高了很多，单看气场，只要他不先一步弯下身子，简直直接压了对方一头。

“院长偏袒137号，可不代表他会偏袒你。你好自为之。”

艾格勒显然是对费拉迪亚的轻率语气感到不适，他虽然更矮，但是眼神就像狮子一般死死盯着费拉迪亚，仿佛随时都可能直接扑上来。

“我为什么要考虑他的偏袒？我马上就要走了，自然不必考虑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脸色。”

“说得对，那么既然你都要走了，为什么不让137号跟我回去呢。难道你还想让他一直守在这里等你回来么？怎么，你当他是忧妇？”

“呵，没看出来啊，艾格勒先生你还挺会开玩笑的。”费拉迪亚微微笑了笑。他也很少笑，但是一笑起来表达的必然是嘲讽，“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死板的家伙。”

“是，死板。这里每个人都死板。”

艾格勒轻易地赞同了别人对自己贬义的评价，甚至还带上了这里的所有人。

“不死板的人才是【特殊】的，是异类。”

“嗯，137号是不死板的人，所以他要和我这个一样不死板的人走。”

终于，费拉迪亚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用意。而现在，气氛真正达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你说什么？”

艾格勒的眼中竟然透出了极致的凌厉，仿佛一把尖锐至极的利刃。

而此刻，在后面站的笔直的137号微微发愣。

他不明白现在这两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就起了纷争，而理由竟然是他应该跟谁走。

跟艾格勒走固然是他需要做的，因为他听的清清楚楚，这是院长发布的“命令”，就连白大褂医护人员们都没有资格违反院长的“命令”。他需要去完成这项命令。

遵守院长“命令”后果是什么呢？是回到那个孤独寂静的生活中去，每周定时做一次【流程】。没人孩子愿意理他，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看似无尽地长廊中不停奔跑；在其他孩子们都在活动室里玩耍的时候，在自己的房间里盖着被子仰望天花板，看那一盏小灯忽明忽暗地快要坠落；在一个个虚幻又真实的梦境中被一声“137号，起床”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重复的一天流过脚底……

他会在一条大路上行走——就像他今天的那个梦一样。他会一直朝着有光的地方遥不可及地前进，但是他走过的地方，代表着依旧黑暗与寂静。

不过也不是没有所期待的。比如，可以和斯罗娜唱唱反调，或者在几天的相隔时间里来【禁闭室】看一次星空，看一次月亮。

但是，相比“需要做”，137号觉得自己”好奇做”的更重要。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萌生了这种反抗的思想，或许其实这枚种子早早就已经种在他的心中发芽。

费拉迪亚刚刚说了，137号要跟他这么一样不死板的人走。

走……走去哪里呢？

“你让137号跟你走？可笑。”艾格勒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嘲讽般说，“这里是137号长大的地方，他有什么理由跟你这个陌生人走？”

“长大？你们觉得他是在长大么。”费拉迪亚反驳。两方其实都是非常冷静不易怒的类型，但是显然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得不拿出点真实的情感，“整天一个人，就穿这么小的衣服，窝在这个走几步就到头的房间里，智力还停留在八岁水平……你说说，他哪里长大了？”

“身高，体型。这种青春期的发育无不表明这个事实。”艾格勒非常自信地说道，“这代表着我们没有亏待他，无论如何，他是被我们养大的，我们像父母一样让他不遭到人为的伤害，这里是他的家。”

家……

137号大喘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字给他非常强烈的恐惧感。

“我们先不谈‘长大’是否是你们这些机器一般的东西所说的如此，那么你们把他养大的原因是什么呢？他的名字为什么是编号，以及……”

费拉迪亚后瞥一眼，137号正在墙角发抖。

“他的背，为什么被改装成了机械？”

“这跟你没有关系。”艾格勒冷冷地说道。

“你觉得父母会把孩子的名字取为编号，改装他的身体么？你觉得家就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卧室？呵，你们有过这些东西么？”

费拉迪亚冷笑。

“……”

艾格勒无话可说。

他确实没有过。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过。

“你们都不知道它们准确的含义，就在这里随意定义。”费拉迪亚进一步出击，不敢想象他一副20多岁的年轻面孔为什么有如此老成的心态，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脱去了冷漠的衣裳，即使他的语气始终平稳，但是相对的起伏从来没有停止过。

“看来你们也挺可悲的。”

“好啦好啦，都冷静一点。”

费拉迪亚一惊。他立刻从本已逼到门外的位置急速后退，下意识地挡在137号身前。

奥斯特洛满脸笑容地从阴影中走出，拍了拍愣在原地的艾格勒的肩膀。他还是今天的模样，只不过头发似乎梳得整齐了些。

“你们这是为了什么如此大动兵戈？”

费拉迪亚双眼微眯。他很清楚，这是幕后的家伙来了。

看到他们擅闯【禁闭室】还一脸无所谓的走进来，那么虚假的笑容就仿佛戴了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之后还隐藏着一副丑恶的嘴脸。现在又并说着仿佛局外人的话，显然是埋伏许久。

“老狐狸……”费拉迪亚低声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