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云照国剑斩宫婢那夜的见面,在小豆芽菜的嘴中竟成了赏月。
俗世的月色浅淡,那夜又只有一弯残月挂在枝头,哪里有坐在魔宫殿宇上看圆月皓辉满天,赤血江奔腾而下来的畅快。
果真待在青云门没甚见识,有机会……魔尊大人拧眉打断自己的思绪,心肠恢复往日的冷硬。
没有机会,也不会有机会!
天色渐暗,林中浓绿的树木乍一看黑团团张牙舞爪,平添许多鬼魅可怖。
付翼往密林的东方看了一眼,他与主上从极北冰原一路来此,若不是在此地耽误这时光,此刻青云门应当已经大乱。
说是耽误时光,可是付翼心中却也有庆幸起伏,虽然他和主上并不惧与青云门满门为敌,可杀人夺宝终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即使是师出有名,可过去了千年的事,人们只会看见魔尊肆意妄为欺上道修山门,又有多少人愿意追根溯源求一个清楚明白。
察觉付翼的目光,墨修聿幽深黑沉的瞳仁隐约有红光闪烁。
“主上,属下……属下有话要说!”付翼咬牙道,没有寻常时候的插科打诨,倒有几分在魔界时位居魔王位时的峥嵘硬挺。
“冰魄宝鉴,本座志在必得。”墨修聿声冷如铁:“如今便是老头子在此也阻止不了本座,更何况,这青云门,他敢来么?”
墨修聿口中的老头子,乃是墨修聿之亲生父亲,已经云游四海行踪不明的老魔尊。
若是寻常魔头,墨修聿哪里会废话至此,可是付翼与他情分不同,这才耐着性子多说一句。
“属下愿为主上赴汤蹈火,只是……”付翼揣度着词句小心翼翼道:“青云门毕竟是夫人的师门,若是夫人知道主上有一日会……想必会伤心的。”
“放肆!”墨修聿厉声道。
他一向桀骜随性,万事难有入眼动心的,此刻被说中心中刻骨的隐痛,林中骤风鼓动,一道剑气若实质般向付翼斩去却又倏然撤回:“滚回魔界,不要让本座亲手了结你的性命!”
虽然自己亦是大乘期的修为,可那一道剑气若是落在身上恐怕非死即伤,付翼惊骇莫名,却又因为自家主上的手下留情而越发觉得有些事便是死谏也值得。
他单膝跪地,恳切又执拗道:“主上,要得冰魄宝鉴,也不是非强取不可。”说着看向犹自在噬心剑上昏睡的少女。
事实证明,半梦半醒之间翻身真的要不得。
譬如现在,师攸宁便十分不体面的扑在了泥潭里,原本残留的三分睡意乍然消逝,她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正对上墨修聿的俊脸。
转头,噬心剑犹自浮在半空中,约莫是终于不用委委屈屈的驮着人,竟还颇得意的上下晃荡了两下。
从“床”上摔下来和摔成个泥人,还是当着墨修聿的面,尴尬程度约莫半斤八两。
“幻觉,都是幻觉!”师攸宁喃喃道,边说边转身背对着墨修聿,慌里慌张的掐了除尘诀将自己拾掇清爽。
此时日出东方已久,马上就攀爬到天空的最高处。
林中正是一日最明亮的时候,几缕光线从密林枝叶中穿插而下,朦胧又温柔的落在背对着自己的少女的发顶和脖颈。
墨修聿不知怎地,原本积蓄在心底的郁气便少了几分,凤眸上翘的眼尾荡出一缕笑纹:“昏睡一夜,竟睡出癔症来了么?”
师攸宁转身,她自然是没胆子瞪一瞪魔尊大人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假做无事的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眼中不大走心的佯装出惊诧来:“啊,原来魔尊大人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