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与阴冥。

通常都是收割人命的好时机。

透过柴火的亮光，易寒宇已在远处静静观察了很久。

他有的是耐心。

他正在计算如何以最简单合理的方式杀人。

有时候，为了杀人，他可以一整夜“陪着”敌人，就像野狼一直陪着肥羊那样。

对于必杀之人，他向来不会心慈手软，更不可能留下破绽。

他深知一点，如果放了必杀之人，那就是给一些无辜之人掘坟墓。

对付恶人，他向来以恶惩恶。

所以，有时候在面对恶人的局观上，他会不知不觉就比恶人还要恶毒，就像老鹰遇上了毒蛇那般。

与十恶之人讲理，不浅于叱牛抬蹄弹琴，从善之人哪怕是将大刀架在恶人的脖子上，恶人会连死都不怕，甚至在临死前仍然不忘虚言恫吓、撂下狠话。

但如果恶人面前站着的是另外一个更恶的人，那这个恶人会噤若寒蝉，跪拜求饶，会在无尽的恐惧中后悔一切。

在易寒宇的理念里，世上大多时候都是弱肉强食，所以即便行恶亦是需要缘由与原则的，对于过分招惹了他的人，他不可能任由其一直生存下去。

冬天的夜，寒山的夜。

有风。

柴火虽盛，却是被风吹盛的，有火苗没火尾，仿佛残破的灯笼。

夜雾残灯，一种难以言表的萧索笼罩着柴火周围。

王相成的心头更萧索。

他的十个得力兄弟已一个不剩。

中午的时候，他还能带着三人在身边，但到了晚上，柴火旁，他的团伙里就只有他一个活人。

当然，柴火旁现在除他之外还有十一个人，但都不是他的人。

他是恶修，所以他经常大笑，很少发愁。

这下他却不得不发愁，为了自己的生命双眉紧锁。

“有人在报复！”

一声嘟喃，王相成十分不安站起身来。

但柴火周围的其他人并不理会这句话，也并不理会他这个人。

他们本就不是一伙的，只是几天前为了劫个美色而临时凑在一起而已。

现在美色没有劫成，反倒是自己这边的人在一拨一拨的消失、死去。

所以，即使他们眼下拢共只有十二个人了，也要走在一起，抱团保命。

没人接话，王相成人站起来，又颓然坐下。

自从中午时分又死去三个兄弟以后，他就没有一刻舒心过。

他时时都有用得上自家兄弟的地方。

因为无论如何他的兄弟都会跟在他身后，随时听候他差遣。

只可惜，他现在连兄弟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如果他的左右有人，无论任何事，只要下一个命令，就可以解决。

可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得自己去做。

他虽然很想问问柴火旁有没有人想跟着他混，却不知从何问起。

这种求人的事他并不习惯。

他只习惯威风与打压，掠夺与虐杀。

他忽然发觉，这一直以来，话是说事事亲力亲为，说到底只是下命令，吩咐那一众兄弟这里该怎样，那里该怎样。

他只吩咐。

所以，向来他那一伙人里出力最多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兄弟。

没有了那十个兄弟，他就正如一只不能再吐丝的蜘蛛，虽然还有八条腿，却已不能在蛛网上横行。

要想收服别人当手下，并且还要令手下与自己称兄道弟、忠心耿耿，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种事并不是随便找个人，然后说几句漂亮话就可以做到的。

柴火堆这个地方并不大，王相成现在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问题是大家都已无足轻重，到底谁还能保护谁？

他实在不知该不该再继续与别人抱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