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大剪看了看四周,右手将右侧的长头发往后拢了拢,高兴地说:“这左家院真好,秋风清爽,不急不缓,像为我而起;月光朦胧,不失明亮,像为我而雅;就像这房子,不争不抢,是为我而建。”章节令大笑道:“别再谝示了!上了那么多年初小,哪个语文老师能叫上你的名字?”王大剪听了,哈哈大笑;他几个儿女听了,也跟着哈哈大笑。
等了一会儿,小息站起来,说:“爹,娘,我听不懂,我先睡了。”打个哈欠,到王大剪和章节令西邻的屋子去了。王大剪高兴地看了他一眼,对大家说:“这孩子!”这时,章节令也打了个哈欠,说:“这一天,也真是累得够呛!大家都睡吧,睡吧。”一家子人便高高兴兴回了各自的屋子:王拉走进紧邻小息西侧的房间;两个妹妹愿意睡一屋,走进紧邻王大剪两口子东侧的房间。
半夜时分,王大剪突然听到门口对过的风箱“咣当——咣当——”响了起来,独自在屋里悄悄纳闷了好一阵儿,便悄悄开门出来,看这么晚了,是谁在对面灶台烧火做饭呢?出了门,定睛一看,却一个人也没有;再定睛一看,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此时,月光很明朗,照在面前白擦擦、干净的墙壁上,几根树枝的影子在上面晃来晃去,却听不见一点点风声。他慌忙擦了擦一眨不眨的眼睛,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刚刚停止拉动的风箱,刹那间又响起来,在他面前,拉杆一伸一缩,不紧不慢地拉来拉去。
他的头蓦然间涨得老大,头发也早根根直竖起来,喉咙也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堵住了,出不了一点点声音。恍惚之间,一个笨重的趔趄,他一头扎进了屋里。随之,门闩“咣当——”一声,不记得怎么闩上了。
进了屋,他吓尿了,大红花裤衩子上的尿水,顺着两个粗黑的大腿直直地往下流,一股一股的,还没来得及上炕,他便一头瘫倒在地,浑身抖作一团。
章节令也早听见了。王大剪出去看时,她就在被窝里抖,不敢大声出一口气,更不敢小声说一句话,胸部也憋闷得疼痛了起来。这时,听见王大剪进了屋,她不敢稍作言声,只是伸手极力去拽炕沿根的王大剪,想一心把他拉上炕来。这时,王大剪稍微恢复了神智,也抖抖索索极力往炕上爬。好不容易上了炕,王大剪一头钻进章节令的被窝里,两个人继续抖着,一直抖到了天明。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大剪和章节令刚刚挤着一前一后涌出门,孩子们早跑过来聚拢在门口,边哭边大声叫喊着,一定要赶紧回家去。原来他们昨晚也都听见了,都把窗户纸偷偷用舌头舔湿了,用手轻轻抠了个窟窿,往外察看,却不见一个人,一宿都吓得缩在被窝里,不敢动弹一下,也一直抖抖索索捱到了天明。
小息六岁了。这时,指着他爹说:“都怨你!都怨你!太坏了!”大声哭着跑出去了。他的三个姐姐看了王大剪一眼,也都跟着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