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吴桐主持例会。
七八个客户总监，人模狗样的端坐在椭圆的会议桌前。
与其说他们在桌上发言讨论，不如说是在抢几块骨头。为了几个猎物，互相撕咬，争执不下。
其余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大多也是利聚而来，“同船”异梦。
赵一念隐没在人堆里，他们吵闹他们的，她只顾自己在记事本上画画。
程小艾偷看，见画的是吴桐，不怀好意的对赵一念笑笑。
赵一念便一页页翻给她看。竟有好几个同事的人像速写，包括程小艾在内。她吐吐舌头，翘大拇指。
“让程小艾说一下！”
突然听到黄涛喊自己的名字，程小艾一个激灵，茫然四顾。没想到战火这么快烧到她这里了。
她站起来，一屋子的眼睛盯死她。
“利丰汽车广告预算事儿。”赵一念悄声提醒。
程小艾刚要张嘴，便被打断。
“你是总监，由你来说。”吴桐盯着黄涛。
“让程小艾说，一线销售新掌握的是最新动态。”
“丢单这么大的事儿，你作为总监没有责任？”
程小艾左右为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人僵在那里，手心已汗湿。一颗心要扑出胸膛去。
“程小艾！”黄涛厉声提醒：“你听到我说话没？”
程小艾声音发颤：“赵经理说是领导的意思，预算不多，先投放签年框的媒体。”
“TX跟利丰没签年框，分到30万。怎么说？”吴桐狙击黄涛。
“程小艾！”他将怨气撒在她身上：“你一个人做这个客户很吃力，叫爱娜一起做。”
程小艾眼见又被分走一个客户，心内愤恨。
“报销单都是给利丰买的礼品，维持不住关系吗？”
吴桐只追着黄涛打，可他倒将力道都卸给了程小艾。
“程小艾，你这个客户是怎么维护的？”
黄涛啪啪拍桌子，拍的程小艾心惊。
“组内问题私下去解决。”
吴桐本就是借题发挥，目的是直接插手组里工作。
“你们组业绩竟然下滑到这种地步。今天下午，我和你们组单独再开个会。”
“不行，吴总。约客户了。”
“你定时间。”
“这周约满了。我查查日程，重新安排安排。”
吴桐盯着黄涛足有十秒，全场屏气敛声，生怕自己冒了火星，引爆火药桶，炸的自己粉身碎骨。
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吴桐反倒嘴角含笑，目光灼灼：“行呀，那我就等你安排。”
接下来的议程，吴桐直接毙掉一个黄涛的广告合作。
正是从程小艾手里分出去的鼎鼎集团。
吴桐一连问了好几个客户合作细节，刘爱娜只将一双戴着美瞳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住黄涛。
她答不上来，他更答不上来。
“工作做成这样，这合同我批不了。”
吴桐打的黄涛毫无招架之力。
会后黄涛便冲进销售VP于衡山的办公室又赔笑又跳脚。
出来便找赵一念谈话。
敲山震虎，被吴桐毙掉单子，交给了赵一念来做，于衡山要拿她当枪。
果然被吴桐言中，她怎能保持中立独善其身呢？她早被默认和他是一条战线的。
形势比人强。
该来的终究要来。
“一定要做好！”黄涛掩饰不住讥笑：“于总对这个客户寄予厚望！拿不下来，你走。”
赵一念想起WK曾经报道鼎鼎食品安全的问题。之后客户就停了所有的广告预算。时任销售VP还跑到总编办公室大吼一顿。
无济于事。
这烫手的山芋不接也得接。
“吴总说这单赔钱。不知什么原因？”
“小单，折扣配送又都是常规的，利润自然低。”黄涛解释：“咱们还答应给客户一笔返点。”
返点，这行的灰色地带。严格来说是违法行为，向非公职人员行贿。赵一念对去年警察突然到访，带走前销售VP的情形，记忆犹新。
她从未做过这种交易，不想也不能。她也绝不冒险！
虽说民不举官不究。可到底是颗雷，是把柄。公司会根据自身利益，随时弃你于不顾。一旦事败，经手的人都要进去。
彼时，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赵一念在心中默默的骂了句脏话，傻逼。
“看你这个销冠的了！”黄涛口气冰冷：“这客户，WK志在必得。”
赵一念看着他，突出的眉骨那么阴郁又有一丝不确定。本应是一张帅气的面孔，却令人讨厌至极。
“我外出，有事电话。”说完，他夸张的往肩头甩了下棕色LV老花公文包，生怕别人看不见。
那包是上个月刘爱娜去香港玩儿，帮他人肉带回来的。
刘爱娜正边打字边笑。齐肩的波波头包裹着她充满胶原蛋白的脸，睫毛刷的漆黑卷翘，口红鲜亮。十根手指，指尖十个颜色，上下翻飞。
赵一念想起刘爱娜和于衡山的风言风语。
她终究是和刘爱娜不同的人。
各种信息飞速的在她脑海里汇聚交织。
她想过一万种自己可能面对的糟糕境况，但现实给了她第一万零一种。
赵一念决定以退为进，先回工位想对策。
电脑上十几条待回信息，定稿，定排期，定方案，定设计，定下午经销商活动流程……
最后回复程小艾邀约。
两人分别去了二楼咖啡厅。
咖啡厅分为两个区域，一个区域是公开的座位。另一个区域设置成卡座，通顶雕花木隔断配皮质沙发。
每个卡座配有纱帘，放下来也算能增加点隐秘性。
她俩选在最里面靠窗的卡座坐下，倒是没有把纱帘放下来。
赵一念点了一杯玫瑰茶，程小艾点了杯美式。
“刚吴总又找我了。”程小艾开门见山。
“看来，你已经把黄涛做的好事都告诉他了。”
“我有的选吗？开会的场面，吓死我了！”
程小艾断掉话头，是服务员端了玫瑰茶和美式上来。
一个透明玻璃杯泡着粉紫的干玫瑰。另一个纯白色马克杯装着深色的咖啡。
“吴桐让你汇报黄涛所有行踪？”
“你怎么知道？”程小艾大惊：“我感觉很不爽！我是很讨厌黄涛的行径像个卑鄙小人，我更讨厌自己像个间谍，像个叛徒！”
程小艾的食指焦急的沿着马克杯的杯口画圈圈，突然停下来。
“我干脆辞职吧！真的太煎熬了。”
“你去哪人力都会做背调。这种情况下离职，你胜算大吗？”
“我到底该怎么办？”
程小艾压住声音，生怕自己会喊出来。
“至少你安全了。以我对吴桐的了解，他肯定会保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