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好了?”景星杓站在山门前,看着山下,不知在想什么。
“决定好了……”夙天阙看着山下,那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此前数十年,除了打坐就是修习剑术,从来没有想过,会踏入熙攘的人间,“不经人间,不破红尘,就走不到最后。”
夙天阙转身向后看,巍峨的青沱山峦耸立在身后,云雾缭绕,仙气袅袅。
他熟悉青沱山的每一寸草木,可人间的熙熙攘攘,却全然空白。人之一字,情之一事,如今想来,才知道自己的无知浅薄。孤身下山,不知会发生什么。
一阵脚步声传来,夙天阙回头,清禾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木盒,朝他晃了晃,“此去人间游历,你虽然修为高深,可人间自有规矩。修士的方法未必管用,有时候会简单,有时候更难。”
“走之前,我勉为其难,把我人间毕生所学,教给你。”
夙天阙看着那个黑色木盒,有些疑惑有些哭笑不得,清禾的跳脱,芥子世界的时候他就见识个彻底。究竟什么东西,能让他知道人间事?
清禾抽开木盒,里面推了一排长条的木板,削成三寸长一寸宽的薄片,足有四五十张。上面用墨汁画着不同的花草,还标记了不同的数字。
“这是人间最好玩的叶子牌,花色分四种。一种是梅花,这种人多半有本事有依仗,性情清冷高傲,瞧不起人,捧着他就高兴,踩到尾巴就生气。一种是夹竹桃,看起来表面上慈眉善目的,说话也和善好听,但内里有毒,以自己的利益为先。一种是竹子,为人很是方正,做善事讲道理,就是太迂腐,有时候不会转弯。最后一种是山茶花,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为人仗义,虽然跟他们相处比较轻松,但小心一起被骗。”
“记清楚了么?”清禾坐在小桌边,从一摞叶子牌里抽出十几张,剩下的洗好分给夙天阙,“你一半,我一半。按照数字大小来分,谁的牌先出完,就是谁赢……你赢了我,就可以走了……”
一刻钟后,清禾扔下手里的牌,这家伙真是学什么都快得气人。
“牌下完了,懂了么?”清禾问道。
“懂了。”夙天阙道。
“你懂了什么?”清禾问道。
“人间如牌局,牌好是主要的,但更重要的是出牌。大牌在手不能轻易示人,小牌可以试探人心,每次出牌要比对方的牌高一点,但不能太明显。真正的弱点必须藏起来,最强的牌用来护住最弱的牌。”
“牌和人一样,相同的在一起才能利益最大化,不同本事的人可以合作,不同性格的人容易冲撞。”夙天阙道。
“不错。”这逆天的悟性,清禾心里咋舌,面上不显,抬手招了招,“灵石拿来。”
夙天阙把灵石袋递过去,清禾左手接过,右手扔给他一袋银子,“人间用不上灵石,还是银子合适些。”
“记得我跟你讲的,去人间,先赌坊,再青楼,然后书肆,这些地方待明白了,就去乡野四处游历。一路顺风!”
“小师妹,你这也太不厚道了……人间一百两换这么多灵石……”夙天阙走后,林深从背后冒出来,瞥一眼满满的灵石袋,足有上千上品灵石,还有一些难得的宝石。
清禾正美滋滋数着灵石,吓了一跳,急忙收起来,扔进乾坤袋中,生怕对方抢自己的宝贝。
“呵……”你的一整袋都比不上我一个瓷瓶,至于这么防着么,林深嫌弃看她,“好好的一个世家小公子,都被你带坏了,赌坊?青楼?他去过这两个地方,还用读圣贤书?”
“圣贤书有什么好看,看也是要看风月图啊……”清禾一时说漏嘴,“清崖观主找我有事,我先走一步……”
“能舍得这样的剑道翘楚,咱们小师妹可不简单啊……”林深说完,岁子枫从树上跳下来,道,“怎么,你也想走了?”
“一盒叶子牌,道尽人间事。”林深看着山下,他历练归来却卡在通幽境界迟迟不动。自己是乐修,本就以人间情入道,自以为归来已经看破,今日看两人玩了牌局,才知道自己知之甚少。眼前浮现身穿红袍嫁衣的女子,林深神色显出一丝眷恋,该下山了。
漫山雾岚环绕的悬崖,旭尧站在碑前,不无嘲讽道,“十日不见,你竟然破境忘虚,柳玄的亡人碑倒是助你良多。”
“阿蘅当年说过,我临亡人碑帖升阶,不是以人之生死成道,而是看到了生死背后的东西。当年夙姝被害,我虽知晓她被人救了,却因为太过义愤,写下碑文,反倒冲破灵根限制。后来你和阿蘅被与凤山围剿,我无能为力,亦不能公然祭奠。然而即便是私下为你们写的碑帖,也让我修为大涨。”
“柳玄之死,只能说是权利欲望太盛,持身不正,自取灭亡。然而回头看去,这其中又牺牲了多少人?你,阿蘅,柳云柯,还有那些内外门的弟子。活着的人心性扭曲,死了的不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