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司令部跑过来,怎么也要一个多小时,这真是一刻也没有耽搁,紧赶着过来的。
“留人!留人!”这话薛麟述好像也不止一次说过,不过他记不太清了,“司令现在脱不开身。你先把人照顾好,至于今天这事,先不用你管了,司令亲自处理。”
季长风心里惊骇。
这么大动干戈,竟然真是为了那个毛头小子。
他不明白:“薛副官,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知道净堂帮已经收编军队的人并不多,大家,不,甚至连我们驻防军,也都认为净堂帮是匪患。那个姓何的小子潜入净堂帮亲自领着人带着从岳为峮那里截下的大烟,闯进军营里。那么军队就不得不在明面上收复净堂帮,相当于,司令断了一只暗里的胳膊!”
薛麟述平静道:“我知道。但是那个人的身份,不是我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的。”
季长风嘲弄地道:“什么他妈的身份?司令的私生子?这就有点大了吧?情人?司令要是好这一口,我可以为他从虹海凑出一个兔儿爷加强连出来。”
薛麟述说:“何楚卿这个名字,你不记得了吗?”他见季长风的疑惑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又点道:“当年在庄县,17连的选拔中,有个出类拔萃的小孩。后来,在谢旅长反叛时候,被流落在了雪山上...”
季长风有一点印象,仍不解其意:“哦是吗?有这么宝贵?”
薛麟述在人情方面比当局者清:“司令从那年开始,全国遍地地找了这人五六年,你说呢?”
季长风总算品味出一点不同来。他从来没听说过顾还亭有什么花花肠子,一时脸色比便秘还难看。过了半晌,才说:“...那我们的计划呢?就为了这个...这个...”
他多年为顾还亭做事,早就不知不觉间甘愿为司令豁出生命了。他也掂量出来,对于顾还亭来说这个人的不同来,没敢再妄言。
“唉。”薛麟述不觉叹道,“虽然我也很矛盾,但是...焉裁这个人,绝对不会做对司令有害的事。这一点,我倒是敢打包票。”
季长风这一下没手下留情,何楚卿第一次迷迷糊糊醒过来是在十分钟之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出所料是在冰冷简陋还散发着一股馊味的小屋里。而后,他就又倒头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过来,倒是换了个简单舒适的小屋,他被好好地安置在硬板床上。
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下去,山里清新的空气从窗口透进来,令他通体畅快。
何楚卿摸索着想起身来,鼻间隐隐闻到一股茶香。
他浑身酸疼,又栽倒下去,忽而说:“你在吗,元廊?”
顾还亭原本靠在简陋的单人椅上昏昏欲睡,在他才发出点动静的时候就彻底清醒了。
他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沙龙上,身边坐了一干葛存肖、周似玄等人,不好即刻就走,硬是生生挨到结束,才赶到“净堂帮”。
再大的火气,过了这么久,都快磨没了。
顾还亭只生硬地回:“不在。”
何楚卿撑着浑身的酸意,笑了两声,又不禁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见顾还亭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才又挑衅地道:“我没说要见你,是你主动来见我的。”
“酒还没醒?”顾还亭道。
他们隔着十米的距离,沉默了片刻。
顾还亭忽而问:“焉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楚卿想,他果然误会了。
顾还亭继续道:“是岳为峮教你对我...”司令一向怕羞,有些说不下去。
“对你什么?”何楚卿偏要逗他,“你是说,吻你吗?”
顾还亭面色没变,那纯粹是体质原因,不然他的脸和耳朵早红透了。
何楚卿见他不答话,就道:“不是,我自己乐意。”
他有意没去看顾还亭,仍旧在床上自在地躺着。司令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顾还亭想了想,又道:“为了让我心软,在你做出今天这种事的时候,能更顾及你一些?”
“才不是呢。”何楚卿轻轻地说,“我做出这种事,是因为我本来就想做。净堂帮果然成了你们驻防军的老巢,你们已经偷偷把净堂帮收编了吗?”
“你都不敢肯定,就潜进来做这种事?嫌自己命长的人,我是头一次见。”顾还亭道。
“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勇猛,当然是敢肯定才会动手。”何楚卿把玩着自己胸口的黑玉珠子,道:“说真的,元廊。”
他一个翻身起来,看向顾还亭道:“虽然你没法再用净堂帮背地里做事。但在大家伙看来,是你降服了净堂帮,所以,这其实还算你在虹海为人民立了功,是不是?”
顾还亭才不稀罕听他强词夺理,没回话。
何楚卿撑起身子,想凑到司令身边去。没想到腿疼的一时站不起来,应该是上次遗留的旧疾。
季长风下手虽然重,但也不至于让他没法动弹。但何楚卿三分也要装成十分,生生地任由自己摔倒,嘴里叫了一声“哎呀”。
这演技恶劣的让人浑身发毛。
但司令仍是站了起来,亲自走了过去。
何楚卿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不顾尘土地坐在地上,靠着床边。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顾还亭朝他走过来蹲在他面前。
顾还亭朝他伸出手,说:“起来,地上凉。”
不是错觉,他亲眼看见何楚卿的眼底一点一点亮堂起来。
这光亮是司令亲手点燃的。
何楚卿不听他的,一头扎进了司令怀中,紧紧环着他的腰不动了。
顾还亭早料到他会来这招,还是不觉地僵了一下。
司令心下荡漾,却并没有改变对于何楚卿一时起兴的想法。他尽可能装作一个游刃有余的年长者,就着这姿势,把人给捞了起来,又替他拂去了尘土。
整个过程中,何楚卿都不依不饶地挂在司令身上,死活不下来。
顾还亭由他去,就像自己心里有多坦坦荡荡似的。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焉裁,你不必要这样。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别的关系,我也绝对不会对你视而不见。你有本事弄垮净堂帮,我不会奈你何。但从今往后,你最好行事小心些,我不会再让你脱离我的视线。明白了吗?”
何楚卿无端搂的更紧了些,半晌才闷声道:“你怎么不直接把我锁在你家呢?是怕我真的对你做什么,还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顾还亭跟他说话堪比对牛弹琴,他索性不应了。
何楚卿略微抬起头来,说:“你不是心有所属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顾还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又道:“算了。不论是谁都没差别。”
何楚卿重又把头埋在司令胸口,道:“不论是谁,我都一样不会放手的。我是好不容易才明白自己的心思的,你又明白吗,元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