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大阪是柠檬色的。
距「近铁布施站」不远,有一片高档住宅。
从远处看,正有股股白烟自一户宅院内袅袅升空。
到了近前,还可见门头上的挂白与写着“吉野”的几盏白灯笼,被微风吹得飘摆不定。
这家户主名叫吉野秀夫,五十二岁,是左近有名的大户。
而今天,就是他重新做人的大好日子。
三月初九,星期三,木曜日。
逢三遇九,木通阴阳,真真好得不能再好了。
七天前,吉野秀夫死于突发心梗,为其妻子留下了二十余家“菊田乌龙面”门店。
许是哀思过度,未亡人几日来频发噩梦,昨日更是花大价钱去寺庙请来和尚驱魔念经。
可情况非但没有好转,昨晚守灵时,吉野夫人更是一度出现幻觉——亡夫飘来,要带她走。
后经某和尚私下介绍,她不得已在午夜联系了本地最有名、标价最高、来自神秘大国的小道士,陈最。
自打鸡鸣,经过数小时的防窥探布置,法事已经开始。
此刻吉野府内,两排白菊花圈将院内一片场地围住。
正中供桌上,香火顺风而上。
陈最身穿杏黄道袍,双目微眯,剑眉轻皱,手持桃木剑,步步踏星辰,绕场缓缓行,相当像样。
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搜一逮抠大傻一…风停风快停…”
未几,风真的停了。
陈最立刻朝前跃起。
同时袖口一甩,摇了个剑花,剑尖上赫然多了张黄符。
可食糖衣被戳破——黄符无火自燃。
陈最稳稳扎马,剑尖持平在桌面的大水碗上方...
抖了抖。
符灰点点洒落。
他又收剑转身,继续绕着供桌转圈。
袖子里一颗白色小球悄然落在碗内。
走出数米,陈最再次出剑。
遥指水碗,朗声大喝:
“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咄!妖孽现行!”
0.01mm的糖衣变得润滑,继而融化。
呲呲——
生石灰遇水后,浑身发热。
无色酚酞溶液与乳白碱水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关系…
霎时间!
碗内紫红鲜血汩汩冒泡。
远处灵堂前的台阶上。
黑色丧袍、白袜木屐,三十出头的吉野夫人挽着妇人髻,袅娜立在那。
陈最仙气飘飘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瞳孔里…
‘啊,真是英俊呢。’
吉野夫人虽听不懂中文,双手却握在胸前,不时搓搓,紧张观望。
遥见明明一碗清水,竟变成了吓人的血液,她更是讶然轻呼:
“斯国一得死…”
粉红小嘴儿惊得能吞下鸡蛋。
再看陈最!
凝眉咬牙,像被一股巨力震得踉跄后退。
站稳后,死死握住仿若千斤重的木剑,猛然回身。
“妖孽哪里逃!!”
轻按剑柄。
正前方水池里,本稳当当躺着的一块石头,轰然炸碎!
“亚达!”
吉野夫人差点吓了一个大跟头,担忧地看向英俊道士。
陈最双眼紧闭,长剑立于身后,好半晌才平伸两指,缓缓压下,睁开眼吐了一口长气,“好了。”
吉野夫人捣腾着小碎步跑过来,瞧见他脸色蜡黄,立时面带歉疚地鞠躬。
“真是…说什么好呢。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听着娇柔软语,陈最只是淡淡一笑。
“还好。倒是给您先生炸得魂飞魄散,稀里哗啦,抱歉了。”
吉野夫人摇摇头,看向那碗鲜血和满地碎石,咬着唇角仰起脸看向高大的陈最。
“他不会再来了么?”
“放心,不会。”
陈最怅然望天。
“只是…诶,让他不得往生,终是杀孽太深,因果循环,这笔账,终究是要算到我头上了。”
“啊,是了。”
吉野夫人侧过身,往厚厚的怀里摸了摸,然后弯下腰,递来带着奶香味,鼓鼓囊囊一个信封。
“太抱歉了,这个请您务必收下。”
“唔,也罢。拿人钱帛,与人消灾,如此,你我因果就断了。”
陈最双指一拈,从人家领口收回目光,“太大…太太,节哀。”
吉野夫人仍旧难掩哀色,转身说去给陈最倒茶。
看着真·未亡人背后的风采…
陈最于满庭菊花之间轻轻晃头。
死鬼不冤呐。
等水来的当口,他施施然整理自己吃饭的家伙事,顺手把那碗“血”倒进草丛。
心里却算着账…
五十万,分给庙里的同伙十万。
高档致幻剂三万,但还能用几次。
再去除现代化“法器”两万。
唔,还算可以。
刚刚把店铺扩大装修,他的存款耗尽,挺着急开单的,所以才用上了搁置多年的“早期手段”。
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百花齐放,推陈出新…各种经验都要吸取,不要一个规格到处套用。
灵活使用现代“道法”的陈最,抬望三尺:
‘三清在上,咱也是迫不得已。
但他们杀咱的汉子,睡咱的女人,还打咱的娃,用点小手段挣日元…这波,只当利息。’
三省拳拳赤子心,心里包袱巧妙放下。
陈最哼着小曲儿,继续把香炉什么的装进双肩书包里。
陡然,院子里凭空起了一股阴风。
陈最尾巴根一凉,心脏狂跳。
低头一看…
异变突生!
桌上的大海碗,不知何时,竟又满了!
殷红、浓郁,带着血沫,散发着腥气。
下一秒,又听灵堂传来一声惊叫。
“啊!达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