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青冥,真澄公园外的路灯亮了起来。
灯下的小吃摊子冒着缕缕白烟。
除了每月犒劳自己一次的店内大餐,陈最习惯于买两个乌贼饼当晚饭,好吃,顶饿…便宜。
往常,公园里有条与他谂熟的野母狗会在这时摇着尾巴向他讨吃的。
但已经许久未见,听说前阵子生了娃,正不知在何处坐月子。
等餐过程中,他双手插兜,哼着遥远的调子,望向公园里面。
近处是提供给更小的孩子玩耍的沙坑、滑梯和秋千。
天色晚了,太小的孩子都回了家,有个女人垂首静坐在秋千上的背影,被陈最注意到。
朦胧灰暗里,他认出了西本雪穗的毛衣。
“她在那坐了快一小时,跟家里吵架了吧。”
煎好的乌贼饼被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递了过来。
陈最接过后,付了六百円。
向前没走多远,终是忍不住返回来,走进公园。
……
惨白的月光铺在西本雪穗身前的沙地上。
她看着手心和裙摆下沿露出的伤口怔怔出神,还在回味被盐水浸泡的刺痛感。
‘哎哟,你别叫呀!家里没有药水,用盐水也一样的!’
母亲强行把她的手按在水盆里,但仅一阵,她就习惯了。
因为那种痛能让她顾不上肚子饿,也顾不上想其他的恶心事儿。
“吃了吗?”
身侧蓦然出现一道声音,西本雪穗心里咯噔一下,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
陈最忙上前扶住挂绳,“是我。”
雪穗蹙着小眉头,认清来人后,轻轻鞠躬。
“您好。”
“吃了吗?”
陈最瞅着身高到自己胸口的姑娘,摆手又问了一遍。
雪穗“嗯”一声。
其实没有。
她在家做了大酱豆腐汤,但还没来得及吃,就躲了出来。
眼下嗅着乌贼饼香喷喷的味道,她需要很大毅力才能控制住不让肚子叫出声。
陈最说:“天这么黑,怎么不回家呢?我看到你爸妈都回去了。”
雪穗一愣。
“嗐…也没什么,等你过两年考上大学,离开家自力更生就都好了。”
发现姑娘家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陈最有点尴尬的收了口。
半天又憋出一句爹味十足的:“读几年级了呀?英语好么?需要补习么?”
英文是她最差的一门课,除了教材,她没有磁带和录音机进行听力训练,口语相当差劲。
“秋天升国六。英文,还好。”
——噗!
一口乌贼饼飞了出来。
“你是小学生?”
陈最顾不上失礼道歉,擦擦嘴,难以置信。
西本雪穗歪着头,月色下俏生生立在那。
陈最愣着,控制不住去打量她。
“牛奶助长计划”实施二十年了…
真有效果啊。
西本雪穗看到他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目光,眉头皱得更深。
这种目光她见了太多了,“我该回家了。”
陈最还没练成他心通,不知道人家心里的想法,只呆呆目送那道聘聘婷婷的倩影,隐入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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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西本文代正撩着裙子,蹲在脸盆上方。
“已经走了,”她清洗着那里,一边笑道:“真是念旧的客人啊,知道我们搬了家,还开车来光顾。”
雪穗的牙齿狠狠咬着嘴唇,不去看她,径直走回和室。
西本文代又说:“啊,对了喔,他还给你带了礼物。桃子,新鲜的桃子呢。”
砰——
哒哒哒——
拉门撞响,雪穗匆匆跑出来,将一团白色的布料丢在地上。
被她藏在行李最下面的内衣和白袜,此时多了些粘稠的…
“第几次了!干嘛偏要这样!干嘛偏要这样呢!”
她眼中噙着泪,浑身发抖,直勾勾看着生养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