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是乱得不能再乱,密密麻麻的一片,所有人都一股脑涌向出口,谈笑声,脚踩在随地丢弃的垃圾上的声音,糟乱地簇射在许浅耳畔。
但此刻,许浅的心思却全然放在了聊天框里那段七秒长的语音上。
“……沙沙……死亡……沙沙……看见了……沙沙……我……咔……”
耳机里传来吵杂的沙沙声,将低沉怪异的男声覆没。
人声鼎沸的高铁站台上,许浅一脸淡定地摘下耳机。
第七条语音了。
这个七天前突兀出现在他社交软件上的空白账户,每天都会给他发送一条意味难明的语音。
每一条,都伴随着如同电视花屏时发出的沙沙声,像是闪烁不定的苍白焰火。
账号、头像空白,也点不进去。
对于许浅的种种质问,这个账号也并不回应,仍旧每天自顾自,发送一条晦涩莫名的语音。
发送时间逐渐递进,从零点开始,每一天的发送时间都比前一天,递进两个小时。
这些语音,让许浅想起很久以前他在网络上看过的那些故弄玄虚的灵异视频,往往是黑白色调,遮面的怪异服饰,陈旧的人偶,粗糙的、沙沙作响的声效,不明就里的剪切与跳场。
这是恶作剧?还是……别的什么?
许浅没有将这个账号删除,也没有报警。
扪心自问,也许,是多年之前的记忆在作祟,也许,是因为某种……期待和渴望?
他回过神,抬眼,让目光浮沉在一片纷乱喧阗的潮涌中。
各种声音在脑海中发酵一般地膨胀,高铁站的广播冷硬如冰面一般,交谈声则是芜杂的野草。
他移步,被人流裹挟着走出站外。
车站外,天灰得阴沉,颓坏的面孔,剥蚀了五官,压下来,隐约贴着天际在颤抖。
楼厦一幢幢僵挺,如枯臂呆钝地伸展着,玻璃外窗光华黯淡。
喧声在街头巷尾涨落,人头攒动,车流轰鸣,望去只觉得头晕。
时隔半年,又回到了掖城,他生活了十八年的故里。
“哥!哥!我在这呢!”
忽然,一声熟悉的叫喊从杂乱的喧闹中挤出来,许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心中一暖,涌上喜悦。
他回过头,只见一个青涩的少年,正在人群中朝着自己挥手。
“哟,许钦,又变帅了。”
“滚滚滚!一见面就挤兑我是吧。”
沿着那条熟悉的街道,兄弟二人并排而行。
真是,一草一木,皆是旧景。
对于这座落后的五线城市,他并无太多情愫,但若要说完全不怀念,那也是假的。
许浅走在街边,沉默了半晌,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夹在指间。
许钦在一旁愕然而视,随后悠悠地说道:“哥,你学坏了啊。”
“这叫借烟消愁,成年人的苦恼你不懂。”许浅深沉地点燃指间的烟。
“byd装上颓丧文青了是吧……啊,痛!别敲我脑壳!”
许浅收回拳头,平静道:“小孩子不能说脏话。”
许钦不满地瞪着他,说道:“好,你等着,我拿你当哥哥,你却拿我当小孩。”
许浅将烟搭在嘴边,吸一口,顿时感到团团熏炙的黑烟闷在唇舌与胸肺,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咳咳……原来抽烟是这种感觉吗?”
许浅郁闷地按灭了烟,将其扔进垃圾桶里。
“哈哈哈哈,回哥谭吧,蝙蝠侠说他不打你了。”一旁的许钦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了。
许浅阴沉的目光落在弟弟身上,开口道:“想抽一根试试吗?”
“不要!”许钦毅然表示拒绝,“你这是钓鱼执法。”
许浅失望地咂咂嘴,道:“半年不见,变聪明了啊。”
“滚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