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娘说着说着跪在了蔚洛芙的面前,求她道:“就算大娘求你了,就算我们凌家对不起你们父女,你就和华儿解除婚约吧。”
蔚洛芙只觉五雷轰顶,流着泪也跪下来,“大娘,我在司马府没有失身,我已经是韶华哥哥的人了,今生非他不嫁,你就成全我们吧!”
“娘,你在门口和谁说话?”
蔚洛芙看到凌韶华手中拿着一卷书,从里屋朝门口走来。
她对他大声喊道:“韶华哥哥,是我!”
凌韶华见她和他娘都跪在门口,走到她娘身边,奇怪的问:“洛芙妹妹,娘,你们为什么都跪在这里?是老师有什么事吗?”
凌大娘猛然起来身,还没等洛芙和韶华反应过来就快速的关上了大门,将蔚洛芙关到了门外。
凌韶华更是一头雾水的问:“娘,你这是干什么?洛芙妹妹还在门外,快让她进来!”
凌大娘狠心的插上门拴,挡在凌韶华的前面,道:“给我回屋去,现在就去写一份解除你和她之间婚约的文书!”
蔚洛芙在门外用力敲着大门,“凌大娘,你听我说啊!我当日虽被掳到司马府,可我誓死未从,我是清白的,这个韶华哥哥最清楚!”
韶华听到洛芙在门外的哭喊声,心都要碎了,他推开母亲,想要为洛芙开门,问自己母亲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娘,你不是答应过儿子只要我在家心无旁骛的为明年科举读书,下个月我们就到洛芙妹妹家提亲吗?”
凌大娘却不顾一切的撞到了门边的石墙上,一下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韶华震惊的赶忙蹲下扶起倒在地上的母亲,凌大娘捂着头上的伤,道:“快扶我回房,今日你若不听娘的话,娘就死在你面前。”
这时天上已是乌云密布,雷声阵阵,眼看就要下暴雨了。
“娘,要下雨了,洛芙妹妹还在门外……”
“今日你是要她还是要我这个娘?还不扶我进去,你想我血尽而亡吗?”
凌韶华迫于无奈的只好先搀扶着母亲回到屋里,让母亲靠躺在床上,道:“我这就去请大夫。”
“不许去!”
“可您头上的伤,还在流血。”
凌大娘指了指柜子的方向,道:“你帮我敷上些家里的金创药就无大碍了。”
凌韶华依母亲之言,为她洗净了伤口上的血渍,小心的敷上了金创药,心里却在为门外的洛芙担心,想着该怎样安抚好自己的母亲,再出去见洛芙。
凌大娘靠在床上,叹了一口气,眼中含着泪,柔声对韶华道:“华儿,你和洛芙的婚事我也是考虑了好久,才痛下了决心。我不准你与她成亲有三个缘由,其一,她被司马戎城抢去后已失了名节……”
“娘,洛芙妹妹没有失节,我和她已经有夫妻之实,我最清楚她是是纯洁的。”
“你们?”凌大娘气得坐到了床边,无可奈何的想骂自己的儿子,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凌韶华的腾地一下跪在地上,道:“娘,我们是真心的,你就成全我们吧。老师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么能背信弃义,辜负他的女儿。”
凌大娘的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声音微微发抖的道:“我何尝不知蔚先生一直以来对你的教导和照顾,对我们的恩情。只是其三是你爹的遗愿,你难道不记得你爹临死前还想着你长大后能高中状元,重振我们凌家的声威。你好好听娘说完,不要打岔。”
凌大娘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其一,她虽在司马府里保住了身子,可她被抢之事满城皆知,谁会相信她一个弱女子到了司马府还能是完璧之身,所以实际上她的名节已失。娘从来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不管那姑娘家世如何,只要清清白白就好。娘也是为你着想,他日你若有了一官半职,身边有个这样名节已失的妻子,只会玷污了你自己的名声。
其二,那司马府里的人虽放了她,可难保司马戎城不会反复无常的来继续找你们的麻烦。再说那孩子长得实在是太美了,招蜂引蝶再所难免。我们两家都是无权无势的平凡人家,若再惹上这样的权贵,你们两人谁也无法保全谁,到时最惨的人就是你。其三,在你心里到底是遵照你爹遗愿日后重振我们凌家重要,还是娶那个蔚洛芙重要?”
凌韶华听母亲说的话似乎已打定了主意要拆散他和洛芙,他想起母亲为了他能安心读书,终有一天能金榜题名,日夜操劳的做些缝补衣衫的活,才勉强撑起了这个家。
母亲又极其节俭,什么好的都留给他吃,自己病了连药都舍不得吃,像她这样的年纪本不该有白发,可头上已有了不少白发。
而洛芙对他情深义重,以身相许,他们海誓山盟,他又怎能负她,他痛苦两难的对母亲道:“日后我定当竭尽所能重振凌家声望,可这与我娶洛芙妹妹并没有关系。”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这样糊涂呢?”凌大娘生气的拍了拍床沿,只听屋外一声闷雷,大雨已倾盆而落。
凌韶华欲站起来,道:“娘,外面下雨了。洛芙妹妹淋着雨会生病的。”
“哎哟!”凌大娘只觉得头上的伤口一阵抽痛,捂住伤口叫了一声。
凌韶华又不放心母亲,但又一时想不出两全的方法,焦急的道:“娘,没有了洛芙妹妹我也不想活了。”
凌大娘强忍伤口的痛,仍然坚持道:“你若再敢去见她,娘便死了算了。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娶了她,就招惹来一堆麻烦,还会得罪司马家的人。到时就算你高中了状元,也难以在朝廷里立足,还何谈振兴凌家!”
凌大娘说着站了起来,凌韶华也准备跟着站起来,凌大娘却对他大吼一声:“你这个不孝子继续给我跪着!你竟然忘了你爹的遗愿,不顾娘亲的生死,也要执迷不悟!”
她满屋子找来笔墨纸砚放到凌韶华跟前,以不容商量的语气道:“今日你若不和蔚洛芙解除婚约,我只当没你这个不孝子,你也只当没我这个娘,你只管与她双宿双栖,你爹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凌韶华双手颤抖的提起笔,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了纸上,却始终下不了笔。
凌大娘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安慰他道:“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他们父女俩,等你重振凌家后,我们再好好补偿他们,到时你再纳洛芙为妾,娘一定不会反对。”
凌韶华笑了,笑得凄楚极了,他提笔挥毫:慈母在堂,不允此婚,你我饮恨,吾永休汝,今当永诀,切勿再念!
简短数语,洋洋洒洒,凌韶华一气呵成后,突然撕心裂肺的仰面大笑起来,竟喷出一口血来,晕倒在地上。
蔚洛芙跪在门外,全身早已彻底淋湿,她哭喊着让凌大娘开门,哪怕凌大娘要拆散他们,也要让她与韶华见上一面,她还有好多话要对他说,本想留着以后慢慢说,可现在看来他们已经没有多少以后了。
可大门始终没有打开,她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在大雨中她的声音显得那样微弱。
天色渐渐黑了,她终于想起爹还病着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她缓缓的站起身,对膝盖上的疼痛已毫无感觉。
她想她该回家了,她要回去照顾爹,这一定只是场噩梦。等她明天再来时,一切都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凌大娘会像以前那样热情的请她到屋子里去坐坐,拿出藏在柜子里平时舍不得吃的糕点来款待她,她和韶华哥哥一边说笑一边看书。
凌大娘在厨房里做她最爱吃的菜,偶尔会悄悄的躲在屋外看他们一眼,又笑呵呵的回到厨房继续做饭。
是的,今日这一切一定不是真的,明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次日,蔚洛芙已有些着凉的症状,她安顿好她爹后,又来到了凌韶华家的门口。
可是门上已是一把大锁,无论她敲了很久,门里面都没有人回应。
“姑娘别敲了,凌大娘他们已经搬走了,今日一大早就离开了。”蔚洛芙认识跟她说话的这人,是住在韶华家隔壁的张伯。
“张伯,他们搬到到哪里去了?”
张伯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道:“老夫也不清楚。这里有封书信是凌大娘让老夫交给你的,你看看上面会不会提到他们去了哪里?”
蔚洛芙接过张伯手中的书信,急忙打开一看,这封信上的每个字都是凌韶华亲笔所写,她认识他的笔迹,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们不是说好了白首不相离吗?”她突然拼命的拍打着韶华家的大门,喊着:“凌大娘,你开门啊!韶华哥哥,是我,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出来见见我!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相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门内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他们就这样走了,再也没有任何音信,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转眼间,已是天寒地冻的冬日。蔚洛芙的父亲身上的外伤已痊愈,但咳嗽日渐严重,人已瘦得不成形,时常还会咳出血来。
今日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蔚洛芙身着单薄的藕粉色棉衣照常到药铺里为父亲抓药。
家里的钱全部都换成了父亲的药,这几月来她一直强颜欢笑的照顾着病重的父亲,可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