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齐冲的突然失态,万经纬心里虽说有些疑惑,但是并未多想,因为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酒席上。
相反,陆齐俊笙心如明镜,万经纬简单的几句话,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叔父陆齐冲已经肯定了瑞希的身份。这才趁着此次与北羌开战的机会,将自己调离身边,送上战场。
陆齐俊笙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升出阵阵寒意,如果叔父只是不想让自己,再参与寻找堂妹的事,找个借口打发了事,还算是最好的结果。可若是叔父存了其他的意思,那自己,岂不危险?
陆齐俊笙回到住处后,越想越怕,几乎一夜未成合眼。
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陆齐冲。他躺在床上,回想着白天与瑞希见面的经过。当他亲手接过,那个身体羸弱的小姑娘,感觉她轻的仿佛就像一片羽毛,似乎随时会离开他的双手,随风飘走。
陆齐冲用力闭了下眼睛,眼前浮现出瑞希那略显苍白的小脸,那清淡却轮廓秀美的双眉,浓密颀长的睫毛,精致圆润的鼻子,以及那微微张开的粉色唇瓣。无需多看,只要一眼,就可以断定,这个女孩,正是自己与霂云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翻转下身体,陆齐冲压住自己怦然跳动的心脏,努力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
尽管与瑞希见面之前,陆齐冲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所以还想亲自看她一眼,一来是为了最后确认,以免弄错了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若终生不得相见,多少还是会留下遗憾。
可是常言道,树怕扒皮,人怕见面。事到如今,陆齐冲暗恨自己多事,也感叹自己与年轻时相比,太过优柔寡断。许是年纪的缘故,内心深处的柔软,竟似更多了几分。
陆齐冲辗转反侧,再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心中颇为不忍。看到瑞希单薄消瘦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能够生存下来,该是多么的不容易。要吃过多少苦楚,受过多少艰难,才挣扎着活了十一年。
然而,眼前的现实是,瑞希如今的身份,居然是一个贫苦猎户家的童养媳。就算自己将她接回府上,恢复她国公府千金的身份,之前的那些经历,真的可以一笔勾销吗?何况,从小流落在外的女孩子,品行各方面必将招人诟病。
作为承义王府的世子爷,万经纬是否愿意娶她为妃?就算世子少不更事,不计较这些的话,那么承义王爷的态度又会如何?以陆齐冲对这位王爷的了解,恐怕悔婚的可能性更大。
退一步讲,国公府与承义王府联姻失败的话,自己这些年压在万经纬身上的赌注,必将全部打了水漂。自己是个男人,渴望着权利的巅峰,这种近乎执着的渴望,没有人能够轻易撼动和改变。
陆齐冲大睁着眼睛,凝视着四周的黑暗,两只拳头悄无声息的攥紧,再攥紧,牙齿也在黑暗中咬得咯嘣作响。一个声音在心中坚定地说道:孩子,别怪为父心狠,要怪就怪自己的命吧,如果有来生,请不要再做我的女儿。
窗外游走在云层中的月亮,此时快速穿过厚重的云层,露出皎洁的清辉。那轮淡淡的月影,透过窗棂,洒在陆齐冲略显憔悴的脸上,而他的眼角,正滚落下一串浑浊的水滴,被月光映衬得,闪亮而又刺目。
世子万经纬,安排好陆齐冲和陆齐俊笙的住处后,独自回到自己的寝帐。他脱去外袍,躺倒在床上,眯起眼睛,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