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枕头的艾尔娜前来。刚刚合上祈祷书的巴登男爵夫人正要上床歇息。
“我今晚就在此睡。如何?”
巴登男爵夫人静静地望着她这前所未有的撒娇模样,佯装无奈地冲她点点头。艾尔娜笑容满面地跑过来,躺在她身旁。
这是最后一晚。
当初离开父亲时,以为已放下对他的眷恋,可婚礼将至,却感到无比空虚与失落。尤其是今日下午,运载艾尔娜行李的马车开往施韦林宫后,这种感觉更甚。从明日起,那里便是艾尔娜的家。是开启新家庭与新生活之地。
“我感觉很怪异,奶奶。”
艾尔娜在被窝里轻抚着与她紧贴的手,轻声低语。巴登男爵夫人转身躺下,面对着孙女。
“你在害怕?”
“有一点儿。”
没关系。艾尔娜未说出隐藏内心的谎言,而是展露了小心翼翼的真心。
实际上,一直都很害怕。
从接到那难以置信的求婚那日起,直至此刻,每一天皆如此。自己将要成婚,对象竟是比约恩王子,因这段婚姻所发生的一切,都让艾尔娜感到迷茫与害怕。
“王子为何向我求婚呢?”
“他定然是爱你的。与外界的评论不同,大公有识得隐藏宝石的眼光。”
见奶奶脸上洋溢着无比慈爱的微笑,艾尔娜淡淡一笑。
自从二人决定成婚以来,祖母对比约恩王子的看法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似乎已忘却往昔用粗鲁言语谴责这位王室问题人物王子的日子。
不,奶奶。他不爱我。
所以这真相艾尔娜不忍心道出。
艾尔娜很清楚,奶奶亦是如此,就如她一直在说谎一般。孙女被丑闻缠身,险些毁了未来。她高兴孙女登上大公妃之位的背后,蕴含着如生活的全部般,将爱的存在永远从怀中送走的深深悲伤。
“艾尔娜,其实我担心你会如安妮特那般命运。”
巴登男爵夫人深深地望着艾尔娜大大的眼睛许久,抬起布满皱纹的手,搂着孙女的脸颊。
“因出轨而离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的男人。我受够了瓦尔特·哈迪。偏偏被这样的人迷了心窍,不知如何是好,心急如焚,不分青红皂白地来到了这里。但现今至少我不再担忧了。比约恩王子与传闻中的恶人不同。”
巴登男爵夫人红着眼睛笑了。
在城市的喧嚣时光中,她深刻领悟到谣言是如何曲解一个人并毁掉一个人。故而相较荒唐的传闻,她更愿相信自身的经验与判断。
正如艾尔娜绝非这城里人眼中胡闹的孩子一样,王子或许亦是如此。在过去的数月里,比约恩·德·奈斯特至少是个能给予这般信任之人。或许是对孙女幸福的渴望带来的错觉,可从对瓦尔特·哈尔迪从未有过这般想法来看,这不像是全然错误的预感。
“没什么好怕的,艾尔娜。你定能做好。”
巴登男爵夫人用温柔的手捋过艾尔娜的头发。
“无需更多,只需展现真实的你便足矣。这已足够。”
“真的如此吗?”
“当然。是的。”
虽知晓这是完全不客观的评价,但艾尔娜依旧点头微笑。想轻松地离开,为让送行的奶奶心中无牵挂。
“我亲爱的孩子,要为布迪安妮特感到幸福。”
亲吻着艾尔娜的额头,巴登男爵夫人轻声低语。
“是,奶奶。我会的。”
艾尔娜笑了,回答得笃定。是的。我定会的。反复回答数次,明快地。仿若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那是个似乎难以入眠的夜,可艾尔娜在奶奶怀中闭上了眼。散发着干枯花瓣香气的奶奶的味道。柔和的心跳与呼吸声。皱纹皮肤上的温暖。那些不愿忘却的感觉,在记忆中一次次铭刻,夜渐深。
直至天亮时分,艾尔娜方才入睡,随着奶奶亲切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
“艾尔娜,是时候做个快乐的新娘了。”
那是个明媚的秋日清晨。
“可恶的家伙。你竟如此看待我这大公妃的父亲?”
瓦尔特·哈尔迪咬牙切齿,俯视着缠着绷带的腿。本想即刻解决这麻烦,可既然已许下承诺,也是无可奈何。
“坚持住,亲爱的。就今日一天罢了。”
布兰达·哈尔迪将拐杖递给丈夫,丈夫虽双腿完好,却也乖乖接过。比约恩王子突然造访哈尔迪家是在两天前的夜晚。本以为能享受大公妃父母的待遇而心生欢喜,怎料竟是这般情形。当着他们的面,王子竟厚颜无耻地抛出一句好似丧失理智之人才能说出的话。
“哈迪小姐会牵着我的手走在维珍路上。”
这是单方面的通告,不,是命令。惊慌失措的哈尔迪强调着传统、格式,以及身为一国王子应当遵循的诸多品德,可他却纹丝未动。仿若面对一堵巨大的墙。
“但是殿下!‘啊,父亲好好地活着,举办这般破格的婚礼,世人会如何言说?’”
被逼至绝境的瓦尔特·哈尔迪,满脸通红地抗辩。在女儿登上大公妃宝座的荣耀之日,让她蒙羞。这简直疯狂。可王子却毫不在意地往他脸上泼了盆脏水。
“如此的话,编个理由倒也不错。”
难道是饮酒未醒仍在酗酒?
瓦尔特·哈尔迪双眼圆瞪,比约恩则悠然地戴上一只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