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太太很快恢复平静,尽管困惑了一阵子。
凌乱的床和在地板上的睡衣。摆在桌上的空酒杯。瞬间消失的大公妃。还有夹在浴室门缝间的床单下摆。将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大致情况便清晰了。
“让大家退后待命。”
一脸镇定转过身的菲茨夫人严厉下令。用好奇目光在卧室窥探的女仆们惊呼着一同低头。
“来吧。”
女仆们匆匆离开卧室,直到最后,执着的丽莎也不得不改变脚步。
确认卧室门关上后,菲茨太太静静地走到藏着大公妃的浴室前。
“妃殿下,其他女仆都退下了。”
“……是的。对不起,菲茨太太。”
一个微弱颤抖的声音从紧闭的门缝中传出。
“不。身体好些了吗?”
“是的,还好。只是一点点……”
艾尔娜结结巴巴说不顺畅。菲茨太太耐心等待着,再次仔细打量大公妃的卧室。
今天早上,比约恩从自己的卧室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与往常毫无不同。
从洗漱、吃饭到出门那一刻,比约恩从未提及妻子。仿佛昨天办完婚礼后,就完全忘记了妻子的存在。
怪不得有不祥的预感,不顾失礼,果然如此。
夫妻之间的事她不敢妄加猜测,但她似乎明白这并非正常的新新娘早晨的景象。从结婚第一天早上起就只专注于自己生活的新郎也是如此。
“若您洗浴收拾不方便,我就不叫女佣了。”
菲茨夫人替艾尔娜说出似乎难以启齿的话。
“整理完卧室再退下。您准备好,就按呼叫钟。”
“谢谢。”
“不客气,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但妃殿下。”
菲茨太太轻哼,清了清嗓子,接着是尴尬的话语。
“那张床单……能否别再还给我了?”
艾尔娜拼命掩盖此事的原因,她并非猜不透,只是不能就此不管。
一阵寂静中传来门缓缓打开的声音。菲茨夫人待命,态度淡然,后退一步。但在门槛外看到艾尔娜的瞬间,还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大公妃用过大的浴袍随意遮住身体,让人不忍直视,将床单递出。她看上去十分憔悴,难以相信她是昨晚打扮得明艳动人的新娘子。浮肿的眼睛,蓬乱的头发,脖子和胸口的痕迹,清晰可见。
“谢谢您,妃殿下。”
菲茨太太匆忙调整表情,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帮她关上浴室的门。王子大人!若比约恩在眼前,她会忍不住这般呐喊。
选择了不像话的新娘人选,难道是因为爱情?可若是爱情,若是爱得足以承受全世界谴责而结婚的女人,怎会让自己独自面对如此寒碜的早晨?
菲茨太太深深叹了口气,抹去神秘王子带来的忧愁,抱着染血的床单走出卧室。
这是大公妃的第一个早晨,未来着实令人担忧。
“非常感谢,菲茨太太。”
艾尔娜已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不客气。”
菲茨夫人这次仍给出相同的回答。虽看似态度生硬,但表情和眼神更为柔和。
“这是稳定神经的药。服下后好好休息。”
菲茨太太将端着银盘的小药瓶递给艾尔娜。
“但我今天想请菲茨夫人带我参观这座大公府……”
“您可以推迟一天。”
与温和的脸色不同,菲茨夫人的语调坚决。
“王子也这般嘱咐了。”
还补充了一句善意的谎言。
沉思片刻的艾尔娜改变从床上爬起的想法,乖乖接过药瓶。事实上,没信心拖着病恹恹的身体穿梭于这宽阔宫殿,所以对比约恩的关怀很是感激和庆幸。
菲茨夫人确认服药后躺在床上的情形,随后退了出去,艾尔娜独自留在卧室。虽还是正午,但窗帘紧闭,房间里气氛温馨。
艾尔娜呆呆凝视着壁炉的火光,抓着被子的领口。既安心,又觉寂寞。结婚第一天就在床上度过了。外孙女成为这王国的大公妃,若奶奶看到,想必不会失望。
“奶奶……”
突然想起这个名字,心中不禁一阵痛楚。
巴登男爵夫人在婚宴开始时才得知她已回到伯福德。奶奶未道一句像样的别语便离开,虽伤心,却也无法埋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每当有人劝搬到什维林居住时,巴登男爵夫人总会给出同样的回答。奶奶小心翼翼,唯恐连累孙女,艾尔娜似乎明白其心思,不敢再任性。
心烦意乱、辗转难眠的艾尔娜,满面愁容地对着天花板。无论是德奈斯特这名字,还是这房间,都感觉不到属于自己。最重要的是她的丈夫比约恩。
昨晚的记忆如突袭而来,药力蔓延,原本疲倦的身体再度僵硬。艾尔娜仍不敢相信,竟发生了那回想起来便令人窒息的荒唐事。
反复确认数次紧闭的门,艾尔娜将被子领口拉至头上。周身各处的酸痛,让人意识到无法挽回的现实。看来大主教所言的婚姻需相互依靠、共克艰难,此话果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