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清尘感觉自己像走在水面上,水流不断的从脚上流过,痒痒的,就像蚂蚁爬一样浑身难受,他感觉自己在往前走,可为什么要往前走呢?答案呼之欲出,真到嘴边反倒是失声了………
依清尘往前看,感觉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自己,他不应该离开它,似乎有一种说不清的联系,就像是命运藕断丝连、命线纠缠二者不休。
他一步步走去,可脚步却愈发沉重,到最后连步子都迈不开了,站在原地出神。水面即是镜片,倒映着少年的脸庞,十二三岁的少年看着镜中自己,被太阳晒得有点黑的脸,随意束起的短发,血金色的眼睛……
血金色的眼睛?少年晃过神来,但为时已晚,脚下的“水面”再也承受不住他。
噗通一声沉入水中,感受到的却不是水的冰凉,而是如同烈火焚身,魂灵灼痛。
少年不识水性,挣扎着却不过是徒劳,意识不断溃散,“水”从口鼻涌入,贪婪地占据这具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
“水”开始翻涌,似乎里面的东西醒了,依清尘也快死了,一双巨大的眼瞳在下方睁开、凑近,依清尘甚至没有那眼瞳大,金色的眼瞳在漆黑的水中尤为扎眼,耳边似乎有什么低沉的声响,如怒雷般在耳略响起,“你在哪?”
有一只手抓住依清尘的后领,将他从这地方拉了出去,依清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只手,那只手枯瘦干老,遍满皱纹如深深的刻痕,却无比有力,硬生生拽断了「?」。
撕心裂肺的痛贯彻全身,死亡欺身而上,记忆同走马灯般闪烁:他站在崖边,远眺江山千里,听身边的人高谈阔论,同其一道举杯邀明月…………他撑伞与他人行于桥,雨声淅淅沥沥,衣摆随风飘曳,手里长刀温润暖热…………他扶正斗笠,走在沙漠中,炙热的阳光晒在身上…………他坐在镜前,笑得灿烂,祖父为他束发,别上那寓意久远的簪子……
金色的眼瞳逐渐消失了,似乎什么东西断了,他被拉出“水”中。
怒雷一样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在哪!”
梦醒了,依清尘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被最后那个怒雷般的声音惊起,心脏怦怦直跳,里面似乎蕴含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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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阳正升大如盘,清早的阳光正透过纸窗照来,但屋中仍有些许昏暗。
他习惯了这种生活,早早醒了,听到了里间传来的声音,就穿衣起身进去看看。
他约莫着有三四十岁的年纪,个子高高的,肩膀很宽,头发散着,胡须稀疏,两鬓稀疏,短短一截,因劳累早早的就发灰了。面貌啊,长得可真是…呃……平平无奇……
他走进里间,来到床榻前照看生病的老人。老爷子气色很差,嘟囔着梦话,看上去有六七十岁,长势茂盛的须发白完了,苍发散着,鬓发茂细,皱纹倒反使面容平平无奇的他更风……和蔼可亲,一看就是个一团和气的好好先生。
他抱起一直在说梦话的老人,伸手探到额间…………还好,不在像昨晚一样烫了,中年男人想着,再病下去就只能灌点真气强行袪病了,如今烧退了自然是最好的,得亏是自己前些天赶回来了,不然老爷子又得是不看重自己的身体,仗着自己身子骨硬朗,草草地喝点药敷衍了事。不好好吃药昨晚病那么厉害也是他活该受罪,这下子老实了吧。
睡在床榻上的老人蓦然惊醒,他看上去似乎很老了,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如刻痕一般,显得他更老了。他揉了揉额头,似乎想赶走刚刚的噩梦。他又梦到了那双金色的眼瞳,他记得他把它葬在湖底,他觉得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先生?先生醒了。”中年男人笑着,伸手要扶起老爷子。
“嗯………,君陵,什么时辰了?”老人睡得迷糊,摇头晃脑的。
“先生,今日休沐………”
老爷子作势要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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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朦朦胧胧地亮了,太阳从山边探出头。
早上有些冷,正是个早起的好时候。依清尘折好被褥,到庭院里洗漱。
他还在想刚才的那个梦,梦里的那双金色眼瞳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记不清了,有种转瞬即逝的感觉。他忽然想起刚刚梦中把他从“水”中拉出的那只手,那只手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说不清,就是有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依清尘感觉自己不太喜欢那双眼瞳,它看着自己的那种目光,初始有点惊诧的样子,随后是一种赤裸的、贪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