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相处实在微妙,看似强大的外表,毕竟还是外表,内里的强大与否,似乎不为外人所知。外强中干也便由此产生。是人心吗?是的,抑或不是的。究竟是善还是恶?是黑还是白?是高贵还是卑贱?不用穷追,自己都能找到答案。因人而异吧,或者因事而已。
山上怕老虎,地上怕恶人。道理简单之极。似乎确实如此,但似乎也不尽然,老虎也有害怕的东西,恶人也有其害怕的人和物事,就看能不能找到其七寸。
谯州地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红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此处指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相互斗狠的结果,你狠,我比你更狠。更狠者胜出。
白膏河岸边的罗家寨有个名叫小丑的人,绝对是小人物,淹没于尘烟的小人物。
方春玉校长给家人多次讲过关于小丑的故事,平凡平淡,却有点突出,对做人做事,很有教育意义。
小丑一门,五代单传,祖祖辈辈老实温顺,最能吃苦受累,最能忍受屈辱,平日里很受族人的欺负。因为人单势薄,其家的宅基地都被族人强占不少,老婆孩子经常受到族人的辱骂。
小丑自小就看着自己家人的命运如此不堪,待到自己长大成家的时候,他依然小心翼翼地生活着,但境况却依然没有丝毫改变。小丑觉得自己实在被逼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委屈不能求全,思前想后,他便不得不拿起了杀猪刀。
某一天,他把老婆孩子全部送到岳父家,然后从白膏河集老街上的铁铺里买了把一尺多长的杀猪刀,明晃晃地拎在手里,黑着脸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又从村南头走到村北头。一边走,一边叫嚷着:“以后,谁再欺负我,我小丑就叫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不信试试看!”
小丑在村里走了两个来回趟,然后大模大样地走回自己家。
自此,每天他抽空就坐在家门口,在磨刀石“嚯嚯嚯”地磨那把杀猪刀。有邻居问他磨杀猪刀干啥,他头也不抬,直言不讳,恶狠狠地说了两个字:“杀人!”
杀猪刀被磨得锃明刷亮,十分锋利。午饭时间,左邻右舍的人喜欢聚集在一起吃饭,边吃饭,边东拉西扯,天南海北地聊天。此时,小丑挥舞着杀猪刀,哼哼哈哈地将自家门口的几棵大树砍得伤痕累累。几次之后,凡欺负过他的族人们见状,皆胆战心惊地上门赔礼道歉,主动向小丑示好示弱。
此所谓“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也算亡羊补牢吧。
方校长经常给子女们说:“凡事都要留些余地,事不能做绝,话不能说满。给别人留出路,就是给自己留活路。生活留有空白处,彼此才能相安无事。即使自己得理处,也要饶人三分。”
方直在农村生活长大,见多见惯了农民的质朴与奸猾并存,善良与丑恶同在。自其懂事以来,亲眼目睹了许多乡邻间为了蝇头小利,翻脸不认人者有之,转脸无情者有之,相互斗恶斗狠者有之,甚至闹出人命者亦有之。
正是其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没有比这最有说服力了,这种最直接的感受远远超出世界上最强的理论分析。
所以方直不能完全赞同书本上某些对农民唱的赞歌,写的赞美诗,他认为那有些矫揉造作,有点假,不真实,不排除兼具不可告人的目的性。他觉得农民的淳朴是相对的,有些憨厚是伪装的,逐利与愚昧的本性始终如影随形伴随着他们。
方直喜欢读鲁迅先生的作品,他非常认同鲁迅先生对中国农民的描摹刻画,太入骨,太真实了。他觉得先生的作品是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最好的结合,既触及到现实社会的痛点,又抽离出在场者所具有的文化标签。
农民群体确实太需要接受思想文化教育了,他们关在小屋子里太久了,甚至习惯了,不愿意出来了。
普九政策有很强的前瞻性,是对这群人的大拯救,彻底的大拯救。普九政策是有利于千秋万代的伟业,虽然部分推行者借以此获利获名,但相信这只是短暂的。也许有一天东窗事发,获利获名的某些推行者会受到相应的法纪制裁。也许东窗不会事发,但其肯定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拍手称快的一刻多么令人激动畅快。
方直知晓了阙一弦老师胳膊上疤痕的事情后,自感惊心动魄,甚至有些心有余悸的感觉。从此,方直对阙一弦另眼相看,少了些许尊敬,多了些许畏惧。在学校内,方直始终与阙一弦保持着相对适度的距离。
父亲方春玉嘱咐他说:“阙一弦这样的人不可得罪,更不可与之为伍,与之保持必要的距离为好。”
与吴德仁、呼少杰等人一样,阙一弦也喜欢捉弄李二伟。孔武有力的他,兴奋时,会一只手拎着李二伟的衣领,迫使其抬起脚后跟,脚尖着地,原地转圈圈。一边迫使其转圈,一边戏虐道:“小李二伟,你看你干鸡一样的身材,信不信我能像甩泥丸子一样把你甩出去。”
李二伟努力用双手去掰那只抓住自己衣领的强有力大手,龇牙咧嘴求饶道:“一弦,松开松开,干啥呢,不带这样开玩笑的,松手松手,哎吆哎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