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和他们打了几次照面便看得相当透彻了嘛。但是每个人的性格也不是绝对片面的——戈顿之所以保持中立并不是因为他个性固执,而是因为他能够保持冷静以及绝对理性,因此才主动在我和弗西格两个极端之间充当调解,虽然他不见得会支持你的行动方针,然而哪怕你一意孤行地采取行动,他也会优先考虑你的安全;至于弗西格先生,与其说是‘对抗情绪’不如说是‘感性化’,他会倾向于遵从自己的喜恶和直觉采取行动,也正因为他的感性化,只要和他的关系更加熟络,你会发现他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难以沟通。”黛尔娜轻轻笑道,“不过也多亏了你当时帮我说话,不然为了那些争端我们恐怕还要耽搁不少时间呢。”
“不过这样没问题吗?就连戈顿大哥对于安葬敌人的计划表现得并不积极,虽然疫病问题也不是我信口胡诌的,但是为了你们团队内部的和谐,是不是遵从两位同伴的意见更合适一些?”艾托亚问道。
黛尔娜澄澈的瞳孔中倒映着无边山色,波光莹莹的晶体中闪动着一抹凄凉哀转之色:“在我年幼之时,因为一种——家族遗传病,险些丧命,为了挽留我的生命,一位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离开了人世。触碰到他冰冷的指尖时,我才切实地感受,生命对于我们而言只是口头轻谈的一个词汇,对于他人而言却是仅有一次、最为珍贵的事物。哪怕是这些十恶不赦之徒,在失去生命之后,也不过是需要归处的残破皮囊。”
“是吗?我倒是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生命,死亡之后就一了百了,尊敬也好亵渎也罢都是为了活着的人们。哪怕对他们有些不敬,能让更多的人感到幸福或是心安,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咦?但是我听说科斯塔教的教义是对死者怀有崇高的敬意,毕竟不论是龙神还是传说中的贤者,都是在身死命殒之后才为大地带来了繁荣。”黛尔娜有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哎呀,一时兴起说漏嘴了,还请你不要对外宣扬刚刚的话啊。虽然平时有些离经叛道,但是再怎么说我也是科斯塔的贤者,还是有些实权的。让我想想看哦,如果你对外泄密,我应该怎么对付你呢——”艾托亚故意压低嗓音,不过从轻快的语调和从容的态度来看,他丝毫没有将刚刚的失言放在心上。
这段短暂的休憩闲谈很快便被不远处的喧闹声打算,二人简单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并肩走向喧闹的来源之处。
“......都是因为你们俺才落到现在的田地!现在倒好,土地也没了,村庄也烧了,你说俺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被黛尔娜救下的农夫喧闹不已,他的双颊涨红、额顶青筋暴起,看起来极是恼怒。
“否,那些杀手集团的干预与我们无关。即便我们没有参与此事,他们也会进行无差别屠杀,实际造成的结果与现在无异。”与之对峙的艾米璐据理力争,一板一眼的性格使她执着于否认农夫的无端指控;而农夫却又蛮不讲理、无话可说之际便用污言秽语转移话题,一来二去二人竟是争得难舍难分。
“戈顿,发生什么事了?”黛尔娜向旁观者询问道。
“格雷那家伙做事还真是彻底狠毒,虽然他按照约定没有对我们出手,但是离开前却纵火烧毁了村落,留在村落中的村民无一人幸存。”戈顿解释道。
“驻守在村落外的骑士团呢,他们没有觉察到灾情前去救援吗?”艾托亚问道,不过在戈顿做出回答前,他便隐约猜到了问题的答案。
“为了防止影响当地居民生活,骑士团的驻扎地距离村落有着相当的距离。骑士们觉察到村落的异样前去救援时却为时已晚,早在纵火之前村落里的居民便已经被尽数杀害,几名驻守村中的骑士也慷慨就义。”
“这下可就麻烦了......”艾托亚小声嘟囔着,放任科斯塔骑士团入境本就引起了纳莱耶部分区域的不满,由贤者和骑士团长直接出手干预内务却导致了屠村惨案。即便有三名本地佣兵可以出面作证,也很难想象敌视科斯塔的地区不会借题发挥、引发争端,看来司祭老爷子脸上的皱纹又要再多添几道了。
“艾米璐,既然我们已经和当地佣兵合流,你就没有必要继续担任我的护卫了。你且带这位农夫大哥和孩子回国安顿,并向司祭报备这边的案情,做好公关准备。”艾托亚打断了无休无止的争吵,向艾米璐吩咐道。
“贤者大人,但是他们也未必是接受委托的佣兵——”
“在这个时间点会偶然行经此地的佣兵目的不言而喻,即便他们不是接受委托的佣兵,以他们的本事临时雇佣也未尝不可。更为重要的是,以现下的形式,科斯塔骑士团继续深入纳莱耶国境只会加重矛盾和猜疑。”艾托亚嘱咐解释道。
“需要我送他们出国境吗?科斯塔的部队有纳莱耶居民随行,有当地佣兵调解能免去不少矛盾。”戈顿问道。
“不必了,这些小问题他们能自行解决。更何况,日后还需要你们对于今天的案件提供证词,今日你若随行出境,可能会被诽谤与科斯塔国串通证词甚至受贿改供。”
四人目送着骑士团一行远去。
直至最后,昏睡不醒的克劳斯都没有醒转的迹象。黛尔娜对待克劳斯的态度相当关切体贴,若不是黛尔娜再三声明昨天还是她与克劳斯初次相见,艾托亚甚至怀疑他们二人是不是类似“失散多年的亲姐弟”的话剧常见桥段。
“我说你小子!”眼见尘埃落定,弗西格却又凑上前来找茬,“既然你都知道我们是来护卫你的佣兵,还二话不说对我们动手!是不是有些太不讲理了?”
“这个嘛,我也说了那不过是我的猜测。而且我战斗时也没有尽全力,借此机会我们还互相了解了对方的实力,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这不也挺好的吗?”艾托亚嘻嘻笑着,试图以此蒙混过关。
“一点也不好!那个娘们对老子可是下死手的!要不是我躲得快,少说也得被她卸下一只胳膊一条腿来!就这事你不赔个百八十万说不过去吧!”弗西格嚷道。
而在他的身边,那两位与他过命交情的佣兵战友,此刻却说着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弗西格先生今天相当放得开,看来他和艾托亚的相性相当不错啊。”
“哦?黛尔娜你已经开始直呼其名了?看来这位贤者大人在我们团体内部相当吃得开啊,等这次任务结束邀请他入伙或许也不错?”
“这样的话团内可就没有戈顿的位置了哦?”
“哈哈,这点上还请饶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