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傅泠似是哭过,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别喊了,大理寺的人来过,五娘是在外头被福禄坊的流民所杀,大理寺已然在抓人了,只是今日忽降暴雨,现场的痕迹早已被冲刷干净,能不能抓到人,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福禄坊的……流民?”薛执宜讷讷,看着薛如宁的脸。
是啊,薛如宁今早还说在福禄坊附近瞧见一家新开的糕点铺子,要买些与她尝尝……
前世,如宁好好的活到最后,是因为没有与她交好,对吗?
如果她没有鼓动如宁去买那福禄坊的院子,她就不会发现那家点心铺,如果如宁一直与她形同陌路,今日就不会出这趟门,便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对吧?
平日都是秋云陪着如宁出门的,今日她却把秋云带进了宫。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为什么?她分明是想要带着如宁离开薛家,不要再经历前世的苦楚,可是为什么……反倒害死了如宁?
她救了长姐,救了幽兰,甚至救了霍家,可是为什么偏偏没救下如宁?
耳畔,薛振通的声音夹着嫌恶:“一个女儿家好端端的往外头跑,还去了福禄坊那样不干净的地方,那般横死于市,被一群百姓围着瞧,还是围观之人报了官,这种事情传扬出去,薛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此言一出,薛执宜也是一愣。
她知道薛振通是个畜生,但禽兽尚有舐犊之情,这种话怎么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这座屋檐下,人人都满腹阴私算计,唯一一个至纯至净之人死了,薛振通最在意的还是这败絮其中之上的金玉其外,还是这可笑的面子。
却见薛振通丝毫没注意到薛执宜眼中地仇恨与鄙夷,他还有心思问责傅泠:“夫人平日里就是这么管教家中女眷的?若是外头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说我薛振通的女儿去那腌臜之地私会什么人,你让我如何做人?”
一听这话,傅泠那双还带着潮湿的眼,登时溢满怒色:“五娘平日不声不响的,我怎会料到她如此行事出格?庭笙春闱在即,我难道不觉得晦气吗?”
夫妇二人相看两生厌,薛振通不想再作争执,只冷哼一声:“如今既已出了事,夫人便自行处置吧,五娘尚未出嫁,祖坟亦是进不得,明日让人置办好棺材,尽快埋了吧,丧事就不必大张旗鼓了,没得让人议论!”
听着此般薄情之语,薛执宜只觉浑身冷得刺骨,她紧咬着的牙关不住颤抖:“父亲从来没有了解过五妹妹是怎样一个人吧?”
“你说什么?”薛振通冷声。
却见薛执宜将薛如宁的手小心翼翼摆好,而后缓缓起身,看着薛振通的眼中,只有冷森的审视:“五妹妹今年十四岁,开春的时候个子刚满四尺半,她怕黑,怕小虫子,喜欢吃甜,她很聪明,女红做得极好,学看账本也快,今年还学会了捶丸……”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振通没有耐心再听下去。
“父亲身为人父,可曾对五妹妹有过半分疼爱?”
看着薛振通不明所以的眼神,薛执宜却只是无端一笑:“也对,是我唐突了,于父亲而言,自己的孩子也不过是手中的棋子,若不能为父亲铺路,就算死了,也只是脏了父亲脚下的地。”
她说得冷静又笃定,却让薛振通的面色转瞬发青:“孽障!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教训起自己的父亲!”
可薛执宜看着他,却只有鄙夷:“父亲?禽兽尚且不会对自己的孩子这般淡漠,父亲你还真是,连禽兽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