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将军忌日终于来临。这两日,成王尽管忙于组织士人撰写讨伐江都的檄文,却也从未忘记祭奠的筹备。
实际上,每年成王都会前往将军崖祭拜。那位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大哥,成王始终铭记于心。他尚未成亲,每年的祭拜之礼皆亲自操办。虽然成王外表粗犷,但在祭拜仪式上,他从未有过丝毫怠慢。
那年,谢将军在将军崖遭百越将军暗算,从百丈高的悬崖坠入湍急江水,尸骨无存。最终,成王割下百越主将的头颅,将其悬吊在将军崖的梧桐树上,以告慰谢昭在天之灵。而此处的将军墓,仅仅是一个衣冠冢。
或许是因为谢瑜的到来,成王触景生情,他拉着谢瑜跪在谢昭墓前,泣不成声:“大哥,你的三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他们都很有出息,都是好孩子,你可以安息了……”
哭罢,成王抹了抹眼泪,红着眼睛退至人群里,将位置让给谢瑜。
谢瑜看了一眼狄临,狄临望向墓碑上的“骠骑大将军谢昭”几字,也跪了下去。
无论他与谢瑜有何瓜葛,对于这位英雄,他始终心怀敬意。更何况……狄临看了一眼谢瑜的侧脸,只见他低着头,神色难辨。
狄临收回目光,暗暗告诉自己:就当是做个了断吧。
谢瑜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字,声音很轻,近乎呢喃:“父亲,我很快就能替你和母亲报仇了。”
狄临听闻此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面露讶异。谢将军不是死于百越人之手吗?还是有其他内幕……
谢瑜接着说道:“我有心上人了,他是一位非常出色且英勇的将军。”他凝视着狄临,眼中满是温柔。
“我很爱他,也会……好好待他。”
狄临触及到他深情的目光,不自然地避开视线。今日余安抱病,未能前来,故而在场人群里,并未有人察觉到异常。
谢瑜又轻声细语地念叨了许久,待到言罢最后一句,他轻柔地擦拭去墓碑上的尘土:“父亲,我定会让您安息的。”
他们直起身来,正欲转身离去时,狄临猛然忆起那个头颅的传说,不由自主地望向梧桐树。
那棵树已然历经百年沧桑,高耸而粗壮,昔日悬挂头颅之处,如今已空空如也,唯有繁茂葱郁的树叶在清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曳。
狄临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几步,靠近梧桐树,轻抚它的枝干。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的梧桐,这些年见证了无数的往事,也许……
也见证了谢将军的死去……谢将军莫非真的战死此地?为何谢瑜会有那般言语?
此时,谢瑜见他久滞不前,便也迈步上前:“不过是一棵树罢了,有什么可看?当年还曾悬挂过人头,还是离远些为好,免得沾染晦气。”
狄临听到这话,竟难得地被逗笑了:“何时你也这般迷信了?堂堂相国,竟也畏惧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