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被挂在书架右侧,画的是一个长袍中年人的背影,虽然只是水墨绘成,但笔酣墨饱,栩栩如生。
画里,中年人孤立在江边一处断崖上,形只影单,孤绝傲然。面对身前滚滚江水,远处重重山峦,孤傲坚毅的背影隐隐透出几分苍凉。
其时乌云密布,天地一片阴沉,狂风怒卷,掀得浪翻雨斜,更是刮得中年人袍发翻飞,衣衫撕裂,露出背上大大小小十数道伤口,雨水血水混在一起,狰然可怖,又显得几分狼狈。
然而,他的背影虽然孤寂落寞,却像极一匹受伤的孤狼,任凭风急雨骤,依旧努力挣扎着将身形挺得笔直,执剑凌空而书!右肩似被伤口牵动的缘故,微微有些下沉。
剑尖遥遥指向远方天空,那里的乌云被划开了道道剑痕,好似苍穹破裂!光芒透过裂隙,在阴沉的天地间迸放出一线光明。
远远望去,画中人竟是以剑痕作笔,乌云为纸,在天幕之上从右往左书写了四列闪耀文字!
“潇潇烟雨任生平,云低江阔逆风行。峰峦何惧千重浪?留得不朽世间名!”
整幅书画笔锋苍劲,力透纸背,显是作画之人心中满怀激荡与不忿,用尽极力而书。但不知为何,此画竟是没有落款。
当沈先的目光扫过这幅画时,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嘴唇微微颤动,但时间极为短暂,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
渔晚舟身在沈先之前,并未发现沈先神色异常。当他看见这幅画时,心头猛然一惊,只觉画中背影似曾相识,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不禁眉头微蹙,面露疑惑,视线停留其上,仔细端详起来。
心念转动之下,他恍若身临其境,竟然真真切切感受到画中人那几近穷途末路,孤单悲凉却又满腔不忿、绝不低头的矛盾心境。心下微微黯然,感叹英雄末路。
又想到画中人受伤至斯,面临如此绝境,仍能有这般洒脱豪迈的胸襟,那是何等气魄?不禁悠然神往。
忽有凉风飘过,吹得渔晚舟猛然清醒,正好看见沈先长发被风荡起。发丝如绦如絮,又仿佛软鞭重重策打在他心上,蓦地恍然大悟:“是他!”
原来,方才他总觉得画中人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何处见过。此时忽见沈先被风扬起的长发,登时想起昨日初入膳食房时,所见到他的背影,无论体型轮廓,均与画中人有几分相似,寻思道:“画中之人竟是这老王八?”
诧异之下,忍不住“啊”的惊叹出声。
但思来想去,终觉难以置信,转念又想:“绝无可能!画中人只身孤影,剑破层云,那是何等本事?而老王八丑陋猥琐,是否无赖尚不确定,这气魄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当下晃了晃脑袋,将这荒唐的念头抛了开去。
沈先似乎知道他心中想法,“哈哈”笑道:“你以为那是老夫?小王八你有眼光没有!”说着曲起右手食指,在画上重重叩击,发出“嘣嘣”响声。
渔晚舟听他笑声如痴如狂,其中似乎蕴藏了无尽悲苦,一时惊诧莫名,心想不是便不是吧,至于这般大动静么?心知他定有不可为外人道的因由,倒不便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