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内,香炉内点燃的龙脑香袅袅升起,蔡邕穿着深衣,头戴高冠,正稳坐于上首书案,皱着眉头,抚须思虑着什么。
旁边不远处,放置着一架古琴,正是其人爱不释手的焦尾琴。
而于书案之上,一卷摊开的竹简,上以工工整整的隶书,有书曰:“男儿事长征,少小燕幽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九尺。杀人莫敢前,须如猬毛磔……”
哒哒!
从门处响起的脚步声,让此间大儒抬眸看去。来人正是步入的刘备,关昭,阮瑀。
“先生!”
阮瑀先一入屋,拱了拱手,就侍立于侧,目不斜视。
刘备、关昭,各望了上首一眼,深深一揖道:“拜见蔡公!”
蔡邕脸上浮现起笑容,扫视了一遍刘备和关昭,道:“不必多礼,且坐下说话!前番于府衙,吾倒同玄德见过一次面,而以玄德为郡县所为,为州郡赞之。一旬前,子仁还同吾有言,说是准备召玄德而为郡吏,好以此栋梁之材,处于合适位置!”
蔡邕乃是长者,这番言语,也是表达他对于刘备作为的认可。
便是过去多年,于朝廷处事,他不畏惧权贵,正直耿介,恩怨分明,本于内心,就欣赏宽厚忠孝的人才。
前次同涿郡太守温恕交谈,得知温恕之意后,自是又对刘备当众夸赞了一句。试想朝堂上,若无作恶多端之宦官,少一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多一些忠义勇为之士,大汉何愁不会兴盛安宁?
于蔡邕说完后,刘备忙将征辟一事相告:“备今次前来,亦是拜谢蔡公!府君相召,已授我为监市掾,不日就将到任……”
听到是和市井相关的监市掾,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远不如郡中其他曹掾,前途光明。
蔡邕眉头皱了皱,但思及探知的刘备具体家境,他叹了一口气,终没有多言此事,而是鼓励道:“此非吾之功也!玄德汝名扬州郡,便是今为监市掾,在其位,谋其事,不忘初心,自能造福州郡!”
“谨记蔡公教诲!”刘备忙再一礼。
蔡邕在看向关昭时,语气忽然变得严肃很多,沉声道:“吾听说,汝打算拜吾为师?”
但见上方大儒的目光,关昭不禁回想到了曾经严厉的教导主任,心里顿时有些发怵。
于此时,其余光扫了眼阮瑀,他想要拜师之事,也只是跟阮瑀说过。显然是他前脚一走,这位对他颇为关心的元瑜兄就当即助攻了一把!
而阮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笑意。
他忙起身道:“是,以蔡公学问,昭想跟随蔡公学习经文之属,好用于实际,将来回馈天下!”
蔡邕拿起手边竹简,摇了摇头:“经文一道在于积累,更在于不懈坚持,勤于思考。而言汝之诗作,且也平平,就是字写的太差了!更当知隶书一道,不应局限于形,更在于神……”
蔡邕真发起脾气来,那耿直的性情顿时就上头,也不管刘备还坐在下方,明确批评了起来。
关昭一闻,心中不觉感慨,连他抄录的唐代诗人李颀之《古意》,言表报效家国,匡扶汉室之念,竟也被蔡邕评价为“平平”,可见这位大儒眼光之高!
看来文抄一路,倒非正道,想赢得其欣赏不成,打铁尚需自身硬。
而蔡邕乃书法宗师,尤其是他自创的“飞白书”,名传千古,对于书法,自有着深刻认识。
关昭老老实实接受批评,起身之后,深深一礼道:“昭谨受教!”
蔡邕声音未止,又问了两句话,再看向了弟子阮瑀。
“元瑜,吾之前,见汝同关小郎讲解隶书和辞赋,另有论及经学,而以吾之问答,关小郎对比前番,无大进步,就是这字迹诗句,亦显泛泛,可是汝有所懈怠?”
下一息,刚刚还面带笑容的阮瑀,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他脑门冒出了一层细汗,急一礼道:“弟子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