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仿佛回到了儿时。
大人们的谈话,明明每个字都晓得,组合起来的句子就听不明白了。
现在也是如此。
父皇和大臣们接连商议,又回到了儿时的场景。
那些年里。
父皇意气奋发,下面的大臣们也兴高采烈,不像这些年,父皇脸上一直都是愁苦,与大臣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唉声叹气居多。
如今的局势,太子知道有多不好。
可大臣们却并没有气馁。
这样的气氛,比以前要好多了,可有些事情,朱慈烺没听懂,内心苦恼。
朱由检和吴襄讨论完关宁军内迁诸事,趁着手里空闲的时间,又开始教导儿子们,争取培养出合格的继承人。
现在局势明朗了不少。
很多事情逐步展开,朱由检内心的信心越来越多,那么对于儿子们的教育就要抓起来。
“打仗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手段,可变好还是变坏,要看处置的手段。”
“宫里的两千万两银子,太监们放在宫里头,那么这两千万两银子失去了价值,连废铁都比不上,朕把这两千万两银子花下去,属于刺激了经济。”
“比如三家商行的运输,他们短期内招募了几千人,加上原来自家的伙计,三家商行有了上万的人手,这上万的人有了吃饭的生计,他们是领工钱的,什么都需要花钱买。”
“所以这上万人,又会促进小摊贩们的生意,让他们赚到更多的钱,摊贩们同样什么都需要花钱买,又会带动更多的经济。”
“战争规模越大,带动的循环越多。”
几名皇子第一次接触这方面的知识,哪怕是最敬佩父皇的朱慈烺也半信半疑。
“这些经济昌盛是好事,可对大明当下的朝廷却不好,因为税收方面有问题,大明以农立国,制定收取的税收,主要以土地为主。”
“粮食税,盐税等等,也有一些课税,比如门摊税之类,但是因为没有重视,加上很难有具体的标准,所以大头的商税很难收上来。”
“如果暴力收税,商人们又会转嫁给百姓们,万历朝的抗税,本质上就是地方商人把矛盾转嫁给了百姓,明明是朝廷和地方的矛盾,变成了朝廷和百姓们的矛盾,最后让百姓聚集起来反抗朝廷。”
原来如此。
太子恍然大悟,可想不到应对的办法,于是开口询问,“请问父皇,应该怎么办?”
“其实有法子可以借鉴的。”
“比如朕用商人运输粮食,借鉴的是开中法,同样的道理,税收很难,所以古代采取了抓主要放次要的手段,那就是盐铁。”
“你们的太祖,因为当时生产力低下,又因为军事需要,国内极其缺乏铁料,所以放开了铁制管理,除了官铁之外,允许地方上创办民铁,所以有了后来国内冶铁行业的大发展。”
“所以大明的税收变成了以盐为主,每个人都要吃盐,通过盐来收税,如此避免了多大多数的矛盾。”
“同样道理,既然商税难收,是否可以把商家集中起来培养,只对几家,几十家,或者几百家商行收税,矛盾是不是解决了大部分呢,商业税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那些小摊贩做生意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向他们收税,不但收税的成本极高,还会导致九成以上的矛盾,不如直接培养大商家,向他们收税,收税和管理的成本极低,而且只有极少的社会矛盾。”
“把商业控制在朝廷的手中,而不是让商业形成与朝廷对抗的力量,后者就是大明的现状。”
朱由检讲完。
不知道几位皇子能不能吸收。
“难怪父皇培养现在的三家商号。”
“官督商办。”
“一切都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脱离不了朝廷的控制,而获得朝廷资源的这三家商号,必然能竞争的过其余的商号,所以规模会越来越大。”
“三家商号的规模越来越大,他们挣了钱,朝廷也能收到更多的钱。”
“只是儿臣担忧,如果长期以往,会不会导致尾大不掉,甚至反过来倒逼朝廷呢。”
最小的永王好奇问道。
朱由检笑了。
“什么势力脱离了掌控,又不会尾大不掉呢?”
“比起其余的群体,商人是最软弱的,如果连商人都能尾大不掉,成为了朝廷的危害,必然是朝廷出了问题,而不是商人出了问题。”
又是两相其害取其轻。
永王暗自想到。
朱由检继续说道,“你们要知道,世上从来没有两全法。”
“任何事物有度,超过了度,好事也会变成坏事。追求两全法的人,才是最不切实际的,永远都要记得与天斗。”
几位皇子目瞪口呆。
与天斗?
这是什么话。
朱由检不以为然,认真说道:“从古至今,每朝皆吸取前朝的弊端,虽然避免了旧弊,可又倒于新弊,所以问题永远都会有,世间是无法让人安逸的,安逸会带来灭亡。”
朱慈烺三兄弟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只听父皇的话就感觉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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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彪的书信送了回来,还有其余的消息。
太液池的水变得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