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十二时辰中居第五位,相传为群龙行雨之时。
太阳于空中高悬,宇内的灰蒙已然褪去,光芒穿过云层,透过山林,映入瀑布,将持棍头陀的脸分出了阴阳昏晓。
头陀面前几步之外,一只四尺身材的赤尻马猴,手持一根近九尺长的竹竿,竿头散花,足占了竿长的一半,拖在地上,那竹竿在猢狲矮小身形的映衬下,似一杆庞大而稀疏的扫帚一般。
一人一猴,一大一小,就这样在瀑布后对峙着,磅礴水影下,二者显得同样渺小,渐渐没了分别。
舍弃分别之相,方为菩萨。
这是何等富有禅意的一幕,只可惜静意有余,动感有缺。
终于,猴子率先出手,不知腕上使的何等巧劲,那足有他身长两倍之多的竹竿竟骤然旋转击出,配合猢狲脚下步伐,散了花的竿头如伞盖般张开威势,直向头陀攻去。
那头陀哪里肯放松,眼中早已将猢狲的攻势看了个通透,手中木棍直向“花瓣”的间隙点去,逆着竿头的劲力止住了其旋转的势头,随即腕上发力,想将竹竿挑了去。
这猢狲虽是禽兽,却亦是个舞枪弄棒的好手,哪里是个好相与的,立即令竿头顺着木棍的力道动了起来,化掉了头陀的攻势,随即抽竿变招,一击贴地横扫攻向头陀脚踝,头陀脚下步伐变换,轻盈不输猢狲,避开了这记横扫。
棍影缭乱间,一人一猴又斗了十几个回合,招招相接,式式互化,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高下。但见:
【水影福地,碧波洞天。
一个青竹器眼花缭乱,一个红木兵柳暗花明。
这个是心猿具象传妙法,三星映月晴;
那个是行者聪慧觉悟起,百川照日升。
一个棍影间卷几阵秋意,一个竿头上开一朵春兰。
这个势咄咄四面出击,紧密密不留余地;
那个气沉沉八方迎敌,平稳稳应对如流。
招凭形授形,法以心传心。】
要细究起来,三星月的棍法就算再精妙,以百川十一年《六道金刚》的底子,其断然不会是百川的敌手。但缘暗有言在先,不许百川动用内力,只许以棍法相拼,故而有了如今之战况。
只三天两夜,百川就从还会被三星月打的兵器脱手,进步到了能和三星月战得有来有回的水准,这都要归功于慈海寺十一年来炼就的童子功,为百川打下了扎实的武学基础。
作为一只猢狲,以五尺之躯抗衡七尺青壮,自然不是甚么可行之计。先前赵百川枪棒不精,三星月尚可凭借技巧以快取胜,如今赵百川与其棍法差距已然缩小,身形乃至力量上的差距便难以忽视,周旋的时间一长,难免要漏出破绽。
终于,三星月没受住竹竿上传来的刚劲力道,手上一麻,被挑飞了兵器。
“好小子,进步不小啊。”缘暗在一旁称赞道。
“还是师父和师兄教的出色。”百川听了夸赞,心下自是欢喜,但面上却不敢流露,连忙回了几句中听的话。
三星月看了看地上的竹竿,甩了甩被震麻的手,竟学着人样向百川做了个揖,叔侄俩见了,都放声笑了起来,百川更是边笑边回了个礼,沉闷了数日的洞中难得有了些快活的空气。
午后,百川独坐在洞口,透过瀑布与洞口的间隙看向远处,有些出神。这时,一股腥臭味,从背后逼了上来,百川回头一看,原来是缘暗凑了过来。
“小子,想什么呢。”缘暗在一旁坐了下来。
百川正过头,喃喃道:“师叔,我有些怕。”
“哟哟哟,这话说的倒跟个要出嫁的姑娘似的,”缘暗戏谑道,“咋,怕自己不是那赖长泽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