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既出,众人纷纷惊掉下颚:刚才还满口仁义道德的道士,现在居然指使别人当众脱掉女子的衣服!涧石更加惊愕,一时手足无措,宝剑险些脱手。齐玉轪责备他说:“汉朝陈平,与嫂子私通,却立下不世之功,终成一代贤相。你口口声声报国立功,怎可谨守成法、拘于末节?郭令公命垂一线,你还救他不救?”
涧石被他一语所激,顿时胸襟激荡、豪情勃发。什么兄弟之情、什么叔嫂之礼,在国家大事面前,都不过是轻如鸿毛。更何况,雨哥夫妻二人对我恶语相加,而且辱及我的父亲,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又怎能服帖?
想到这里,涧石握紧宝剑,准备照计行事。他抬头看看许月邻,转头看看张涧雨,却又踯躅起来。在他凌乱不堪、晦暗不明的记忆身处,摇晃着小雨赤裸的身体。而现在,当他一念所及,想到一个陌生女子衣衫凌乱的模样,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小雨哭泣时的样子,令他心惊胆颤。
齐玉轪见涧雨迟疑不动,再次勒紧张涧雨,喝道:“今日之事成与不成,就在你一念之间。你若下不去手,我杀男的,你杀女的,咱们各自营生去也!”
涧石猛一抬头,只见他五指扣紧剑柄,作出发力之势,张涧雨在他剑下,如同一只弱不经风的麻雀,命悬一线。涧石慌忙应答一声,咬牙对涧雨说道:“雨哥,得罪了!”反手一剑,已将许月邻身上铠甲割断。剑锋所至,火星迸射,落在许月邻的脸上,她那俊俏的鹅卵脸蛋,从此留下永久的疤痕。
唰唰又是两剑,许月邻身上铠甲已经瓦解,如土委地。铠甲之内,桃红色的衬褂露出。铠甲肥厚而衬褂紧致,铁甲落地的瞬间,映现出许月邻婀娜的腰身。射生手在远处看了,也暗暗赞叹女主将倾国倾城。
张涧然悬在齐玉轪手中,此时已是气炸了胸膛,一双眼睛迸出血丝、几欲鼓出。他张开嘴巴,想高声大骂,却发现一切恶毒的诅咒都不足以解恨。许月邻面色红彤彤的,一半是羞赧,一半是愤怒,扯着嗓子喊道:“下流胚子,有胆子一剑结果了老娘!”
涧石初时蹑手蹑脚的,尚有羞愧之心,一旦许月邻铠甲解去,他顿时心头了无挂碍,将一切都豁了出去。他怀恨并蒂将军不念故旧、下手无情,不满张涧雨骂他“孽种”,还对自己父亲说出不敬的言语,亦不满许月邻在他面前自称“老娘”,于是反唇相讥:“我与雨哥乃是股肱兄弟,你自称老娘,莫非咒骂雨哥禽兽不如?”
涧雨听在耳里,恨恨道:“谁与你是兄弟?你这不知爹娘的孽种!”涧石一听,愈发心寒,剑锋斜挑,已在许月邻的衬褂上划出一道口子。透过这道口子,微微可见许月邻鹅黄色的亵衣,亵衣上丝线绣成的牡丹花若隐若现。
许月邻面如土色,恨不得将陆涧石剁成肉酱,然后在夫君面前自刎以谢。涧石面色凝重对涧雨说道:“雨哥,小弟并无冒犯之意。实在是事关紧急,才用这下作手段,暂时委屈了嫂子。你再不答应撤军,难道要嫂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露体不成?”一面说,剑尖又指向许月邻身上衬褂。
涧石凝视着涧雨的双眸,言辞激烈,锋不可犯。忽听一声抽泣,转面看时,才见许月邻垂下泪来。射生手也是倍感讶异,这位娓婳将军,平日里性子比男人还刚烈,何曾见她掉过眼泪?然而她毕竟是女子,死在她心中无可畏惧,但是她怕极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身躯。
张涧雨见到爱妻垂泪,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已然明白,自己投身王爷府下,而陆涧石一心向着郭子仪,他们是各为其主、势同水火。石弟不,是敌人要达到目的,必然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们陆氏父子向来如此。
当前情势,一死固然难免,然而眼睁睁看到爱妻在死前受此奇耻大辱,是张涧雨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想到此处,张涧雨咬碎钢牙,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蓦然间,他嗐了一声,扬起头喝道:“孽种住手!我们有令箭在身。持此令箭,可号令射生军撤退。”
齐玉轪在他身后道:“你死且不畏,却害怕名节受辱,也算得有血性、有骨气的汉子。令箭在何处,快快交出,今日便可饶了你们。”一言未落,却听许月邻发疯似的嚎叫:“不可有辱王爷使命,更不可将令箭交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