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卓飞寻送走他妈妈，就给越芽发了信息。

昨天中午，他妈妈突然给他打电话，她已经到小区楼下了，问他在不在家，搞得他猝不及防，还好当时他在家。

当时他想糟了，越芽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一定来不及把她所有的东西都藏起来，肯定会有破绽的，虽然这么想他还是跳起来去收罗了。

结果，没想到她的衣物都收拾的很齐整，总共就卧室里的一只箱子和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他只需要把它们搬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就行。

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衣服一直都是放在她的行李箱里，好像随时能拎包出走一样。

他也没忘到阳台，把越芽的衣服收下。所以，他妈在屋内逛了一圈，最后看到了阳台的薄荷盆栽后，露出了“抓奸失败”的表情，当时失望地问他这是干什么的，他只说是清新空气。

发完信息，卓飞寻放下手机，站在椅子上，把她的行李箱从顶柜里拿了下来。

箱子很重，但是他实在是难以置信——难道她所有的衣服都在这个箱子里了？

他不禁好奇，拉开箱子拉链，冬天的几件外套占了大部分空间，但是夏天的衣服都很薄不占地。

他回忆了一下，这些确实是她常穿的那几件，几件冬衣是他给她买的，他嫌弃她原先的老旧土气，硬是不许她穿，还偷偷把它们给丢了。

卓飞寻心情复杂，重新拉上拉链，又走到卫生间，把她的洗漱用品从抽屉里摆放出来。他定睛一看，一年前他给她买的护肤品几乎是满的。

他踱步到客厅，看到鞋柜旁那双女士拖鞋，昨天唯一差点露馅的就是这个了。还好他灵机一动说是龙姐的，他妈妈知道他和文游他们经常来往，也就没有怀疑。

当时，他还捏了一把汗，鞋柜里应该还有几双越芽的鞋子，如果他妈妈打开看看，估计就会彻底暴露了。彼时，他心里隐隐期待他妈能发现，他实在不喜欢这种藏着掖着的感觉。只是，他妈立马一把冷水浇灭了他的期待。

“飞寻呐，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啊，你真是不听话，为什么不离家近一点开店呢……还有你找女朋友，妈是举双手支持的，但是你要及时告诉我啊，我帮你把关，首先一定要是门当户对的，就比如文游他们那样的，都是家里当官的，多好！”

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只能瞎应付了事，对他妈那种根深蒂固的门户观念感到无奈。

越芽家里是很穷，但是她辛勤努力，而且品行优秀，并不比一些家里条件好的人差。

从回忆里抽出，卓飞寻环顾整个客厅，吧台上、桌子上、电视柜上都是他的东西，真的没有一样是越芽的，好像只要把她的箱子、牙刷和护肤品藏起来，真的就没有一点她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他沉下脸来，心里莫名的失落。

突然，脑袋里突然闪过什么，他神情兴奋，快步到书房，走到书架旁，拿掉那件风衣，拉开编织袋的拉链。

下了班，越芽从超市买了菜，雀跃着回到家里，开门进了屋，她看到卓飞寻靠在沙发上，好像在闭目养神。

她换好鞋，把菜放到餐桌上，正要过来看他是不是睡着了，只见他已经睁开眼睛，眼神阴冷地盯着她。

从没见过他这样子，越芽吓得怔在当场：“飞寻哥……”

卓飞寻仍旧坐在沙发上没动，过了好几秒，他从他的右手边拿起一样东西，起身走到她跟前，他把东西举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这个是什么？”

在他拿本子的时候，越芽已经看到了，她茫然无措，攥紧背包带：“这，这是我的日记。”

“哦？”卓飞寻随意翻了翻，当场读了起来，“非寻，你今天吃什么了？我好想你啊……我今天遇到一个人跟你同名，我还以为是你呢……他要是你就好了。”

越芽的脸涨得通红，羞愧得想死，她的头越垂越低，几乎快贴到胸口了。

他又翻了几页，继续念：“他的一个朋友跟你好像啊，每次我看到他就会想起你，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

卓飞寻腮帮子鼓动，念不下去了，他上前捏住越芽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问：“丫丫，你跟我在一起，不会是因为这个叫卓非寻的吧？”

“不是的，我……”不敢直视他眼里的怒火，越芽眼睛不自觉往左边躲闪开。

“看着我！”卓飞寻声音突然拔高，吓得她一哆嗦。

越芽移回视线，强装镇定看着对方，下巴被抓的生疼也不敢表现出来。

卓飞寻怒目圆睁：“你是不是把我当成这个什么傻逼的替身了？！”

“我没有……”这一刻，越芽才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她原本以为他知道卓非寻的事，顶多会吃个醋，没想到却是这个样子的。

替身是什么？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下巴一松，卓飞寻放开了她，但是她也不敢再低下头，瑟缩着站在那里，她在想知道该怎么解释。

看到她面色难堪，卓飞寻不断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他直勾勾地盯进她的眼睛里：“刚开始我们做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叫他？”

在看到越芽心虚闪避的眼神时，他一巴掌甩了过去。

越芽踉跄几步，扶着餐桌才没摔倒。

“我靠！我操你妈的！”卓飞寻暴跳如雷，他简直是难以置信！

他疯狂地撕扯笔记本，碎页掉了一地，接着呲的一声，本子被撕开了两半。

来回看一左一右的半个本子，卓飞寻神经质一般呵呵地笑，他把本子奋力甩到地上：“你他妈的，跟老子玩精神出轨呢，是吧？”

越芽呆愣在那里，身体瑟缩着，脑袋一片空白。

又是这幅畏缩样！

卓飞寻怒火蹭的飙涨：“你那个样子给谁看？跟我装老实人是吧？”

以前觉得她是老实，偶尔一副孤苦疏离的样子，那时心疼她，现在看起来丧气得让人心烦，没准都是装的。

越芽小声辩解：“对不起，飞寻哥，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他……”

“你住嘴！”卓飞寻像一只发疯的野兽，把电视柜上的几样摆件扫到了地上，哐当，几个陶瓷制品碎了一地。

越芽胆战心惊，不敢再开口说话。

摔了一阵东西之后，卓飞寻停了下来，他问：“他是你的前男友？”

“不是……他，他是跟我同一个初中的……”

“初中？”卓飞寻猛地想起了什么，“是很像文哥的那个？”

“……是，是的。”

“哈哈哈，你就是因为他，所以才喜欢文哥吧？”

越芽急道：“没有，我没有喜欢……”

“就是因为文哥像他，你就看他看的丢了魂儿似的，要是那个卓非寻本尊在这儿，你是不是要扑上去了？”他咬牙切齿，特意加重了“卓非寻”三个字。

“我……”越芽觉得她得解释清楚，急忙说道，“飞寻哥，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他……”

“你别说了！”卓飞寻一挥手，一脸厌烦的样子，“你走吧。”

越芽震惊地睁大眼睛，一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二是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的样子，卓飞寻心里突然莫名的难受，他倏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大吼道：“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越芽身子一震，神色黯然看了看他宽阔的背影，随即开门落荒而逃。

等她走后，卓飞寻狂叫一声，踢了一脚地上的半个笔记本，本子旋转了几下滑到电视柜下面，一看还有一半，他怒不可遏，反脚一蹬，踹进了沙发下面。

本来干净的地上一片狼藉，碎纸上还有越芽苍劲的字迹，卓飞寻实在呆不下去了。

当时拿到这个本子，他粗略看了前面几篇，便翻到了后面他们差不多认识的时间，当时他气得七窍生烟。

原以为自己才是设局的人，没想到对方才是棋高一着，早就把他成当替代品，还是用来忘掉前缘的工具人。

往门口走的时候，卓飞寻无意瞥见了餐桌上的菜，呆愣了好几秒，脑海里浮现出越芽做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口中不争气地分泌出口水来。

他反应过来，愤然地抓起钥匙，出门去了。

越芽木然地走到灯火辉煌的街上。

恍惚间，她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好像自己还在千万里远的小镇流浪。这个城市那么大，除了飞寻哥那里，她无处可去。

不，还是有的。

浑噩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她又回到了公司。原以为，今天会和卓飞寻在一起，没想到又得在公司的茶水间过夜了。

躺在狭窄的沙发上，她懊悔不已。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她确实有点拎不清，把少年时的精神依托和卓飞寻比对。

但是后来，她确实没有再想过卓非寻了，她知道那只是她遥远的过去了。

毕竟她之前有过那种混乱不清的想法，所以卓飞寻质问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犹豫了。

如果当时自己表现得坚定点，就不会害他生气和伤心了吧？她还没有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样子。

她自以为她是最会隐藏的，为什么这次就偏偏被看出来了？难道是好生活过久了，她的“演技”退化了吗？可是，这种隐藏事实上就是一种欺骗啊。

满腹内疚和自责，越芽心焦如焚，她急切地想要跟他道歉，可是手机拿起又放下十几次，最终还是没有打出去，他说过他现在不想看到她。

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想

到对卓飞寻造成的伤害，越芽懊悔难受的无法呼吸。

在这个漆黑寂静的茶水间，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了，百爪挠心的煎熬让越芽烦躁不堪，紧接着一些更为隐秘的东西浮现了出来：原来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啊，看来我真的不配过好日子吧？既然大家都这么痛苦，那还是分开吧。

越芽惊诧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刚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是自己。

可是，她一直患得患失，确实很痛苦。她甚至因这终于落下的一剑，而隐秘的松了一口气。

“我大概真的是变态吧？”她在心里苦笑。

胡思乱想了一夜，越芽只睡了一个多小时，白天上班时，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今天是周五，同事们都工作积极，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大家手上做着事，一边互相问接下来双休日的安排，有的人还犹豫去哪里玩，有的早已定好今晚去哪里放松了。

整个办公室洋溢着轻松而欢快的氛围，空气里充满了大家对周末的期待因子。

在一阵欢声笑语中，越芽不免感到心境悲凉。

她难得地走神了，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脑，但那一堆数字仿佛扭曲了一般，她怎么也看不进去。

下了班，在外面廉价的快餐店吃了晚饭，越芽思虑再三，决定不能就这样等下去了。

她编辑了一条道歉短信，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可是发过去，她等了一个多少小时，都没有收到回复。

“他不会是出事了吧？”越芽被这个可能吓了一跳，她咬牙直接打电话过去。

响了三四声，被挂断了。

越芽失落地看着手机，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生气，看来他们是要分手了吧？

突然失去了生活目标一样，越芽无头苍蝇一般，在街上游荡着。

今天周五，街上许多穿着青春时尚的年轻人出来聚会，他们三五好友，或是一双双甜蜜的情侣。

以前她跟卓飞寻也偶尔会在周末出来吃饭逛街。

越芽攥紧拳头。

不管什么结果，她都接受，毕竟是她有错在先，如果真的要分手了，她需要找房子了。

这么一想，她开始加快脚步，轻车熟路走到附近的一个公园里，几个弯绕到了一个偏僻处，在一个木凳坐下，打算在网上看看出租房。

打开手机的时候，她才惊觉，如果不是卓飞寻送她的这种智能手机，她恐怕还不能这么方便呢。

他对她那么好，给她买那么贵重的东西，这样对她好的人她还会再遇到吗？

虽然闪过一丝争取的想法，越芽还是决定先看看房子，以防万一。

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半，高温褪去，夏风凉爽宜人，公园里散步的人特别多，人来人往，时不时会有人闯进这个僻静之地，越芽无心他顾，垂着头看手机，只求找一个安身之所。

卓飞寻瞪着手机，恨不得瞪个窟窿来。

刚刚越芽打电话过来了，他伸手去接，结果大脑却不受控制，按了挂断键。

他想，只要她再打一次，他一定不会按错了，可是等了十几分钟，对面没有再打过来。

“这他妈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卓飞寻暴躁地踢了一脚茶几，十几个啤酒瓶哐当倒了两三个。

他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愤怒过。

昨天出去喝多了，今天醒来，他仔细回想起了一些细节。

越芽刚和他在一起那会，她看他的时候，经常眼神分散漂浮，好像在透过他看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