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失踪案?”闻言,姜月的心底猛地一纠,她忙说,“我没关系,你专心案子,还有……你别告诉卫警官你透露了案情。”
“师傅不是傻子,他知道我有分寸,特事特办,他不会怪罪的。”郑海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继续说道,“另外,关于劝你脱离课题组的事,虽然没有具体证据,但整个课题组隐隐透出一股不对劲,我觉得你应该尽快脱离为好。我已经说服我师傅给成筑大学的侯校打去电话,尝试争取让你外公离开课题组,但似乎无济于事。看来这个项目的级别很高,甚至侯校也不能随意干涉。”
“这样吗?”姜月隐隐觉得诧异,她没想到课题组的情况会如此复杂,超出了她的预想。她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如果我做的事对外公没有实质性的帮助,我会听你的,考虑退出课题组。”
电话回到卫若东警官手里后,姜月诚挚地表达了谢意,感谢卫警官在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告知她郑海的情况,也感谢他对郑海的照顾和关心。随后,她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关上卧室的纱窗,拧上插销准备就寝时,姜月忽地感到小区内林荫小道的幽暗处似乎射来一道沉沉的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远眺。模糊中,中央广场的小亭中似乎有一道虚影一闪而过。她的心猛地一紧,慌乱地拉上窗帘。
这种不安的感觉已不是第一次,连续几日下班回家,走着小区的夜路,她总会隐约察觉到楼宇间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仿佛在暗中窥视着她。
不安间,她再次撩开窗帘的一角,小心翼翼地窥视——
小亭旁蓊蓊郁郁的梧桐树,在夜风的席卷下倾斜着身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而,并没有什么人影,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大概是外公和学生的事让她连日心烦,错觉而已。
接下来的几日,久野又打来几次电话,每一通电话里的语气都愈发低沉焦虑,内容都是询问姜月是否有和陶蕊有过任何沟通。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久野总是匆匆几句便挂断电话,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
整个五一假期,姜月都没能等到郑海回来,只是间或收到他抽空发出的微信或是电话。每一次的通讯,内容基本都围绕着愈发复杂严重的案情,以及他不断重复的劝告——劝她离开课题组。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的黄昏,姜月带着资料出现在化工楼,却迟迟没有等到钱先强的出现。当她打算转身离开时,手机蓦地响起。
是郑海的电话,他的声音焦急而扼要,听完电话之后,姜月久久纳口不言,心如坠入万丈深渊。
十几分钟后,她脚步匆匆地地冲进湖川市第二人民医院感染病区。刚走过医院的一个转角时,便看见了郑海和一名医生正在攀谈的身影。
“郑海……”虽然多日未见男友,但刚才那通电话带来的惊慌让她几近虚脱,一时说不出话来。
郑海见她脚步发软,呼吸急促,一把扶住她:“陈教授在隔离病房,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你别太担心。”
旋即他又转头向那位医生询问:“可以吗?让她进去探视一小会就好,她真的很担心她外公。”
“既然卫警官打过招呼,那就破例一次。”医生点点头,表示理解。
“您好……”姜月捋了捋额前几绺汗湿的头发,微微低头打招呼,“谢谢医生。”
“你好,你是病人的外孙女吧。”医生点点头,“等会有人给你隔离服,穿好以后我们进病区,但不能进病房,只能隔着玻璃看看。探视时间有限,请理解。”
听了医生的话,姜月的心纠得更紧,她带着一丝哭腔低声问:“请问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在感染病区隔离?”
还未等医生开口回答,一个极度恐惧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忽地浑身一凛,看着郑海欲言又止的严肃神情,她更确信自己的猜测。
十分钟后,穿戴好隔离服经过全身消毒的姜月站在玻璃幕墙前,看着隔离病房里的外公紧闭双目躺在病床上,发绺垂贴在头皮上,略微肿胀的面庞透着诡谲的赤红色,泛着泡沫的涎水从他嘴角汩汩渗出。
这怵目惊心的景象让她的腿脚发软,泫然欲泣。
“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月的身体簌簌发抖,夺眶而出的泪水的温度蒙湿了防护面屏。
“姜女士,请先离开这里,稍事休息。”医生的声音温和,他伸出胳膊,轻轻地指向门口。
在急诊抢救室旁的办公室里,姜月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起伏不定。医生委婉的措辞让她大致了解了外公的病情,虽然出于医院的规章制度要求,医生的话语显得有些含糊,但她还是能从中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
几度安抚后,郑海陪着姜月回到了家。关上门后,姜月撂下包,直截了当地询问郑海是否知道课题组的实际研究内容,以及外公为何会因工作进入感染病区并被隔离。
“我没有权利打听和课题项目有关的任何信息,师傅也做不到,真的,卫警官尝试过。”郑海沉默片刻后,给出了明确的否定回答,眼神中透露出无奈和歉意。
看着郑海认真严肃的面孔,姜月深深叹了口气,心中的疑惑和焦虑如同被一块巨石压住,让她感到窒息,但只能选择作罢。。
确认精疲力尽的姜月在床上浅浅入眠后,郑海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继续回到市局专案组,日以继夜地继续鏖战,希望能尽快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然而,轶闻的传播速度却惊人得快。不消多日,连环失踪案的消息已在湖川市传得沸沸扬扬,传闻夹杂着谣言,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甚至在街角旮旯也能看见小道记者模样的人采访本地居民,试图从他们口中挖出更多的消息。
尽管案件进展从未通过正规渠道公布,但姜月身边风闻这些消息的人却比比皆是,很多同事都在私下议论着失踪者的蛛丝马迹。
然而,此时的姜月已经为了外公的状况焦头烂额,一颗心完全被老人家的病情牵动着,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坊间的揣测是否会让郑海的办案进度受阻。
托卫警官的福,姜月每天得以进入严格管控的病区,隔着那层冰冷的玻璃隔着玻璃探望外公。然而,外公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这让她连日来都处在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中。
外公住院的第四天,姜月强打起精神,最后一次将手头的研究资料提交给课题组。离开前,她顺便向钱先强询问了研究进度,在他轻描淡写地表示课题组的进度并没有因为外公的缺席而停滞半分后,她心中五味杂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化工楼。
呼吸着傍晚湿润燥热的空气,姜月给郑海发去了一条信息,正式确认自己将彻底退出课题组的工作。
回到家中,姜月放下沉重的背包,揿亮了客厅的吊灯。一片暖黄色的光泽顿时在屋里晕染开来,轻柔地吞没了夜色。她缓缓坐下,将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阳台灌入的微风如在耳边微微低语,她聆听着低吟,不觉间坠入了昏沉的短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