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巴郡与苗岭郡一样,都是大燕建立之后,归顺于朝廷的少数民族部落。也同样是身处在崇山峻岭之中。但与苗岭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平原,所有的百姓皆生活在那崇山峻岭之间。
其实,若是一马平川,苗岭郡与洛巴郡相距并不遥远,凡人若坐马车,最慢不过七八天,若是骑快马,也就三四天。可是,这里的百姓若要来往,两个月也不一定能到达,这还是在大燕皇帝斥巨资,在天堑之上,开凿出了官道的情况之下。
不过,再恶劣的环境,也敌不过百姓们的勤劳与智慧。从空中俯看洛巴郡,就可以看到,依山而建的吊脚楼汇聚成山寨,像花儿一样,盛开在层峦叠嶂之上,一片一片的梯田,如同绚烂的画布,在穷山恶水之间,铺上了勃勃生机。百姓们也自给自足的,过着不输于大燕其他地方的百姓的幸福生活。
“姑姑,好看吗?”桑凌烟到了洛巴郡,看到洛巴族的传统服饰很好看,所以,便带着大的小的满世界的找成衣铺,可是这里的百姓都是自绣自穿,成衣铺还真难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是燕族人进来做生意的。秦心玥挑了一套未婚女子的衣饰穿上,展示给姑姑看。
“好看。”秦心玥这一身是冰蓝的百褶裙,裙边、袖子与领口都缀有另用料子裁剪刺绣成的火焰,挺显腰身,一顶缀满晶石珠子的宝塔形小帽,衬得小姑娘清透干净,水灵灵的。
“姑姑也好看。”桑凌烟也是样子差不多的冰蓝色百褶裙,但却是已婚妇人的款式。未婚女子袖子上的火焰从肘部垂下盖住手掌,而已婚妇人的去却,垂在前臂。店家说,这是为了方便劳作。未婚女子的塔形小帽边沿,有一圈珠帘垂下,眉下眼上,被称之为遮面,意为未婚女子不抛头露面,已婚女子则没有。
“他们也出来了!”受到姑姑赞美的小丫头,看见师尊和师弟换好衣服出来,顿时间前一亮。
“哎哟,这两位客官……真是绝了!郡首家的公子也算是谪仙一样的人物,却也穿不出两位这等气派来!”
“那是自然,你说的那个是谪仙,我姑姑和姑父可是正经八百的仙。”秦心玥一边自豪不已,一边嫌弃这老板见识太短。
“是是是,也只有仙人有这等风姿。”
也许是眠雪峰修服是冰魄蓝的原故,他们也挑的是冰蓝色服饰,头戴宝塔形小帽,上身是绣着蓝色火焰的立领窄袖衣,下身是绣着火焰的笔直的长裤。而师尊与徒弟作装的不同在于,成年的师尊腰上系着一条绣着火焰的宽腰带,而未满二十的徒弟则没有。腰带也代表了男子成年之后的责任与担当。
“好看吗?”冷月陌来到桑凌烟面前,展开宽阔的胸膛,微笑的问她。
“好看,在我眼里,你是除了我父亲之外,最好看的男子。”
“我也是。”秦心玥生怕落后了。
“师尊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男子。”柳心珃也表达。
“师弟在我心目中,是和师尊一样好的男孩子。”秦心玥似乎从他的话中,感觉出了什么,但是,不着痕迹的璨然一笑,说到。
“谢谢师姐。”柳心珃赧然一笑。
“就这样吧,店家,算一算一共多少银两吧。”桑凌烟微笑着说。
“不瞒几位客人,小的这洛巴族服饰呢,是当地最有名的绣娘绣制的,原本卖的是二十五两一套。可是呢,小的在此行商五年,很少能在此碰见家乡人,客官又这般爽快,又这般风华绰绝。这样吧,小的就权当这几套衣裳送给家乡人了,算你个进价,四套衣裳,八十两银子。”店家一副见到家乡人的热忱。
“行吧。”桑凌烟没有异议,掏出银子准备付款。
“姑姑,姑姑……您就这样付了?不讲一讲价?”秦心玥拉拉她,在她耳边小声说。
“是啊,你不是喜欢吗?”
“您就相信他说的话?本钱卖给我们的。”
“将货物运到这里来贩卖,已经很是不容易,我们既然喜欢,让他们多赚一点无妨的。给,店家,这是一百两银票。”
“好嘞,客官稍等,小的给您找零。”
就在店家进里间儿找零的工夫,外面起了骚动,不断的有成群结队的人从门口奔跑着经过,一看就是奔着看热闹去的。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最喜看热闹的秦心玥最先奔到门边,引颈观看。看到无数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向这边,再径直的往前奔去,小丫头不禁联想,“这圣花节吗?现在是八月,不该呀。”
“如此跑法,可不像是喜庆的事。”桑凌烟来到门边,皱起眉头,“就是不知出了何事。”
“不急,等一下问一下店家,就都清楚了。”冷月陌刚说完,店家就出来了。
“让客官久等了。”店家非常抱谦的说,“来,这是找你们的二十两文银。”他双手托着装着两锭十两纹银的托盘,来到桑凌烟面前。
“无妨,”桑凌烟将两锭银子收入袖中,“敢问店家,那些百姓如此疾行,不知所谓何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年过不惑的店家看了一眼门外,人潮已经退去,只有三三两两还从门口经过,“没什么,就是在今日午时,会有一个洛巴族女人被处以火刑,这些人应该是听到衙役喊话,跑去看热闹的。”
“火刑?!”原本还抱着美好愿望的秦心玥大吃一惊,“要把人烧死?!”
“还麻烦店家,那个女人犯了何事,要被处以火刑?”这一般是处理妖邪的手法。
“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妇人,她儿子跌下山崖,死于非命,但人死魂魄都不死,大家都知道,这种情况,就要请法师灭魂,可是这个妇人,却买通了灭魂的法师,将那孩子偷偷的养了起来,并且试图让他还魂,结果东窗事发了。可,即使东窗事发,只要交出那孩子的魂魄,郡首大人也会放弃追究,可那妇人,不但拒不交出,还将魂魄放在自己身上,试图让魂魄夺舍自己而获得重生。不得已,郡首下令,动用火刑。”
正当桑凌烟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秦心玥突然开口,非常惊讶,非常不可思议,“什么?什么叫也没什么?那可是一条人命啊,而且要被活活烧死!店家如何能表现得如此淡然?!”
“心玥!”桑凌烟轻斥。
“回小小姐的话,”店家不但不生气,而且好似参透了一切,“小的在此开店五年,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类似的事。或是父母舍不得儿女,或是夫妻舍不得配偶,或是情人舍不得对方……看多了,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什么叫见怪不怪,果然是商者无情,祖母重农抑商……呜……”
桑凌烟赶紧捂住不住叭叭的小嘴儿,一边不住道歉,一边将人往外拖,“对不起,不对起……小丫头太年轻,不懂事……”
秦心玥可不会乖乖让人拖,自然是不住的挣扎,可是,她挣不脱,最后还是被拖着走了一段儿后,姑姑主动放开了她,一放开,她便忍无可忍的爆发了,“那人怎么能这样?长得人模狗样的,却如此冷漠,那是一条人命诶……”
“南繁月!他不淡定他又能怎么办?他就是一个小小商贩,你看他这家店,他像是有权有势吗?他势单力孤,又背井离乡,就算他义愤填膺又能改变什么?就算他正义凛然,到火刑现场,去慷慨陈词,就能挽救妇人被执火刑的命运?而且,这里虽是大燕的土地,但严格来讲属于异族,我们行事尚需小心再小心,更何况一个背井离乡、上有老、下有小,势单力孤的小商贩?”
“我知道他是异乡人,救不了那妇人,言语稍有不慎,还有可能被群起而打死。可,他连表现得如此的平静……那可是一条一命耶,还是即将被活活烧死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