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好大的火,到处都是火。
秦祯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炽热的火焰无情地舔舐着她的身体,带来令她无法忍受的灼热感。
浓烟滚滚,呛人的烟雾弥漫四周,让她呼吸困难,视线模糊。
恐惧如影随形,她的心脏在狂跳,头脑一片混乱。
可是更让她感觉恐惧的是,她的眼前正在上演杀人场景。
就在她前面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腰间挂着一个木雕佛牌,
正弯腰按压着前面床上躺着的某人,从大汉背上隆起的肌肉可以看出他使了多大的劲。
大汉用枕头捂住了床上的那人,秦祯看不见床上男子的脸。
她只能看见那人的双腿胡乱地踢蹬着,似乎这样就能逃脱落在他身上不幸的灾难。
他的挣扎越来越弱——
秦祯心里很急,她很努力地想要走过去,掀开那杀人凶手,看清楚被捂的人到底是谁,只因为那被捂男子穿的麻布裤子十分熟悉,好像爹死前穿的那一条——
那天早上,她好不容易靠给县城里的书局抄书,攒了些银两,听说县城里来了一位神医,便打算带娘去县城找神医看看。
秦祯的娘名叫尤清伶,自她出生起就已经疯了,她娘的疯是一种内敛的疯,通常会一个人呆滞地自说自话,很少会胡乱伤人。
秦祯的爹名叫秦敏,听秦祯说要找神医给她娘治病,便欣然应允了。
秦祯带娘亲出发前的早上,她爹早早起来摊了薄饼,让她带在路上做干粮。
薄饼里加了一个鸡蛋,一些切碎的野菜,油放得很少,所以煎得有一点糊,但闻起来依然很香。
秦祯带娘亲出门时莫名有一丝心悸怅然的感觉,回头看了爹一眼,娘也跟着她一起回头。
她爹还站在门口笑着对她们挥手,对她们俩喊道:“早点回来,我晚上给你们煮蘑菇汤喝。”
那日,她带着娘到了县城才知去晚了一日,神医已经离开了。
她只好带着娘回家,只是等她们回去时,家已经成了一片焦灰。
——
“爹!”
秦祯冲床上的男子大声呐喊,可火场里却听不到她的任何声音。
她很想冲过去,可这火实在是太大了,一根房梁砸下来,掀起一股热浪,直接将她掀得飞出了门外。
她脸上忽感湿凉,她伸手在脸上一摸,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雨水像一道道细密的水帘,从天际落下来,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偶尔有几道闪电划过天际,带来短暂的光明,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似乎要将这片天地撕裂开来。
秦祯只觉欣喜万分。
太好了,下雨了!
下雨了,火就会被扑灭,她就能冲进火场里救人了!
可是她向前看去,眼前只剩下了焚烧之后的残垣断壁。
一股焦炭味扑面而来,让她几乎要作呕,又绝望又悲恸。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周边的景象却变了。
四周天幕都黑沉下来,秦祯只见眼前是一座山崖,高耸入云,不知尽头。
她耳边有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听起来弱得像刚出生的小奶狗,一点力气都没有。
仔细一听,这婴孩啼哭声竟然是从自己脚边传来的。
秦祯猛地低头一看,便见自己脚下有一个明黄色的襁褓,里面裹着一个婴儿,只露出半张通红的小脸,襁褓替他遮挡了一些雨水,但仍免不了雨水流进襁褓里。
婴儿扭着头,一边哇哇哭,一边躲避着雨水,雨水越加地灌进他的嘴里,婴儿就哭得越厉害。
只是声音却越来越弱。
在婴儿的旁边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从身量看去只有十五六岁,跟秦祯差不多大的年纪。
少年闭着眼,昏迷不醒,婴孩连续不断的哭声也未能将他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