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前,韩家船舶已至金陵。
沈玉竹先回府中打点明日成婚事宜,派长子韩奇安和二子韩未安守在港口等候送秋家人回秋府新买的小宅。
金陵比曹州暖和许多,与秋家多着薄袄棉夹不同,韩府迎接之人基本长袍轻衫为主。一身棕衣白襟的韩奇安,身形高大,面相忠直,与不苟言笑的弟弟不同,面上总是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儒雅有礼。与陌上如玉的弟弟韩未安并肩而立,丝毫不逊色。
半个时辰后,秋家船只到达港口,秋知恩本想同韩未安说句话,奈何被祖母挽着手臂,一堆人簇拥着往府里赶,只远远地瞅见一眼韩未安的身影。
金陵的秋府已被提前赶来的下人打扫干净,府内添红挂彩,一片喜气。秋家上下都在忙着搬嫁妆、收拾行李。秋知恩被人群堵得想见韩未安一面都很难,好不容易挤出空来,却被何管家告知韩未安刚刚出了府门。秋知恩连忙吩咐雪莉搬着梯子跑去院子东南角路,再三步并作两步地借着梯子爬上墙头,四处观望墙外韩家人的身影。
皓月如皎,韩家迎送的下人约莫有十人左右,左右各为列地跟随两辆灰顶马车往前行走。秋知恩看到时,他们恰好从这里路过,她不知道哪辆马车里坐着韩未安,只好朝着人群高声呼喊起韩未安的名字。
坐在第二辆马车里的韩未安在车里认出她的声音,并不准备停车,伸出手指对楚及做噤声。倒是他前面马车里的长兄韩奇安很少听见有姑娘唤过自家二弟的名字,更何况这声音是从秋家传出,心里多了几分兴致,唤人停车,掀帘看向后面,不曾想秋家那姑娘正站在墙头朝他挥手:“奇安兄长,好久不见,那个......未安兄长呢?”
他两年前曾在秋府见过秋知恩,知道她活泼的性子,并不惊讶她此刻在旁人看来有些出格的举动。
“原来是知恩妹妹,未安在后面的那辆马车,”韩奇安回身望向闭帘不出的弟弟,唤道,“未安,秋家妹妹似乎有事找你,你下车去看一眼。”
“多谢奇安兄长。”秋知恩笑嘻嘻地冲韩奇安抱一抱拳。
韩未安听见兄长召唤,不便推脱,只好下车对兄长拱手道:“兄长稍等,我速速便回。”
“不着急,你慢慢谈,我在前面等你。”长兄韩奇安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淡笑着招呼下人们继续往前走。
韩未安欲想同兄长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压着一股愁闷,缓缓走到秋知恩站着的外墙下:“秋姑娘,找在下何事?
他着一身青白衣衫在皎洁的月色下,身形尤显挺拔直立,透出一股不落凡俗的气质。
看得秋知恩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涨红了脸:“你......叫我知恩就好。也没什么事,就是一天没怎么见你,想和你打个招呼。”
“秋姑娘,你知不知道夜会男子会造人诟病,被人口舌是非,影响姑娘家的清誉?”韩未安见她说话如此直白,准备拿出长兄那套以礼服人的说辞来。
“那有什么?反正明日咱们俩就要成亲了,她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不怕。”秋知恩不以为然道。
韩未安被她的话噎得一时如鲠在喉,深觉孔夫子说的“唯女子难教也”有理:“那秋姑娘已同在下打过招呼,在下可以走了吗?”
秋知恩满脸不舍:“啊,这么快?我还没跟你多说几句话呢。”
韩未安觉得自己下马车就是个错误,这个女人实在难缠的很,说的又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着实浪费时间。
他不等秋知恩说下一句话,转身便要离开,刚走一步又被秋知恩唤住脚步。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秋知恩被韩未安看得心跳莫名加快,对着他甜甜笑道,“祝你今晚有个好梦!明天见,韩未安。”她挥手作别,随即飞快蹲下,以墙体掩盖自己害羞涨红的脸颊。
“无聊。”韩未安本以为秋知恩要与他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谁知道只说了这么一句无用的废话,摇头无语。
秋知恩蹲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梯下的雪莉:“人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