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出生后，吴强何丽就没睡过几个好觉，夜里起来好几次哄爱折腾的小家伙，到了白天，吴强要去打理小卖部，一个人进货、看店。何丽在家照顾孩子，一个人给孩子喂奶、换尿布、洗澡，还要打扫卫生、买菜做饭，监督一一做功课，夫妻俩忙坏了，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

到小东快满周岁时，作息比较规律了，吴强以为可以抽空放松一下，但何丽神经仍处于紧张状态。

4月的第一个星期天，何丽叫吴强起床，他闭着眼睛，嘴里嘟哝着，“吵啥吵，睡觉呢。”

何丽连推四五下，吴强不太高兴地坐起来，夫妻俩又口角一番，直到小东哇哇的哭声响起，才暂时中断了他俩的争吵。

两个小时后，吴强带着一一和小红从市场回来了，他手上提着一大袋米，分量挺重，从市场提回来，初春的早上都一身汗。

何丽就在客厅的沙发上，拿个拨浪鼓在逗孩子玩，吴强在门口喊，“快过来帮忙！”何丽不情愿地起身，夫妻俩在厨房又小吵一架。

一一和小红把青菜、玉米、鱼放在厨房，还想看吴强杀鱼的步骤，何丽在客厅喊，“还不快过来做作业！”

听到作业这两个字，一一和小红脸现愁容，一步步蹭回房间，用最慢的动作把课本和作业本拿到客厅。

小红才拿起笔，就打了几个哈欠，“好困啊，想睡觉。”

“睡什么觉？？写作业！！”何丽骂完小红，又恢复温柔的语气去哄小东，“宝宝乖~”

小红撇嘴，拿起铅笔，在橡皮上扎了十二个点，围成一个小圆圈，给一一看，“像不像手表？”

姐妹俩的课本旁边，一把尺子，像河上的独木桥一样横跨在打开的文具盒上面，何丽顺手拿起，在小红手上打了两下，“你扎橡皮擦干什么？？认真点写！！”

小红撅起小嘴，在被打痛的手背上吹了几口气，才开始一笔一划地抄写拼音字母表。

一一的笔停在练习册上不动，眼睛看的是小红的橡皮，多可爱的小圆圈，像手表，也像雨滴落在水面上泛起的涟漪。

“专心点！”何丽抓着那把尺子打在一一的练习册上。

一一的目光回到练习册的数学题上，果园里有桃树?36?棵，是梨树棵数的?3?倍，果园里桃树和梨树一共多少棵？桃树……语文书上是不是有一篇课文，讲一个人小时候在自己家花园砍了一棵桃树？他们家可真大，还能有花园，里面除了桃树，还有别的什么树？有没有池塘，池塘里有没有鱼？……他为什么要砍树？他爸爸还不骂他，真好……

“你干嘛呢？！”何丽的怒吼把一一从幻想中唤醒，她对着练习册发呆五分钟了，一道题都没写出来。

不好！妈妈又生气了！一一慌了神，这道题用什么方法做？乘？除？好像没多久前才学过的公式，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孩子真笨！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等下次大姑子们下次来家里，又要听一顿训话，何丽正心烦，小东又凑起了热闹，刚刚哄好没几分钟，他又在旁边哇哇哭起来。

何丽忍着想打孩子的冲动，把小东抱起来哄，训斥低着头的一一和小红：“你们大表哥罗刚，考上了华南理工大学，年年拿奖学金！明年还要读研究生，二表哥朱健读重点中学，成绩是年级前十名！玲玲这次期中考试，语文数学都是100分！去市里参加电子琴比赛还得了冠军！他们才不像你们！写个作业要边写边玩！半天写不出来！脑子里只想着吃！”

厨房刚好就飘出了煮玉米的香气，但一一丝毫没有感觉，她的手指点着练习册上的填空题、计算题、应用题，一页、两页，这么多题都要做完，可她的思绪像是被风吹走了的气球，怎么也没法落到作业内容上。

为什么她期中考试数学才考了42分，不能像玲玲那样考100分？下周还有一次数学考试，怎么办？

一一对这次考试毫无把握，拿到卷子，她先是遮住了分数，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把手移开，43分，那个鲜红的数字，像一把刀刺在一一心上，姑妈们、爸妈的责骂，又在脑海中浮现，他们是对的，她太笨了，天天捧着书读，成绩也没有表哥表姐一半好……

自卑自责占据一一的整个大脑，她什么课也没听进去，放学后在房间拿着试卷，眼睛只看着那个不及格的分数，眼泪滴落在试卷上，模糊了上面的字迹。

何丽高昂尖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又不完成作业！试卷又丢在了外面！还逃学！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

逃学？怎么回事？一一把房间门打开一条缝，看见何丽气呼呼地把小红从门外拽进客厅，“你们老师说你爬上了学校周围的围墙！”

一一不相信，学校本来是在山里建的，周围的山坡上砌了不少石头，算是围墙，可那地方很高，上面的杂草和青苔也不少，小红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怎么爬得上去，老师真是会说瞎话。

小红当然不会承认没有的事，“我没逃学，是老师说我不完成作业，叫我回家找家长，我也没爬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