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国知道，赵金成想要和自己交代遗言。

这一幕幕，李凤国都经历过。

他以为自己处在弥留之际，身处在奇异的梦中。

接下来的发展，李凤国记忆犹新。

从这座山下去，到运输木材的主路上，赵金成嘴角开始冒沫，人就快要不行了。

那个时候，李凤国已筋疲力竭。

然后，他们会碰到赶马爬犁的蒋学富。

蒋学富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他赶着马爬犁往家运送巴拉子木。

巴拉子是一种杂木，这种杂木很难长成大树，林区采伐不要这种木料，就允许林区老百姓砍伐巴拉子木。

住在林区，不缺烧柴。

林区老百姓砍伐巴拉子木有特殊的用处，将这木料运回家后，在上面凿洞，塞入木耳菌。

以后一下雨，这木头上就长出满满的木耳。采下木耳晾干，拿去供销社可以换钱。

李凤国、赵金成和蒋学富不在一个村，但他们互相认识，看赵金成重伤，蒋学富就赶爬犁送他们去了林场。

可到林场的时候，赵金成瞳孔扩散，没等李凤霞带着孩子赶到，赵金成就走了。

从上山跑下，李凤国背对着一根倒木蹲下，扶着赵金成坐上倒木。

一口气跑下来，李凤国胸膛剧烈起伏。

他背着一百五十多的赵金成跑山路，咬牙跑了半个小时。

最后这几十米的时候，李凤国步步踉跄，显然是已经跑不动。

李凤国站在赵金成身旁，让赵金成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姐夫，姐夫！”李凤国轻轻拍着赵金成的脸，呼唤着赵金成。

赵金成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凤国……把枪带回去，让你姐卖了。”

汗水、泪水在李凤国脸上交汇，他站在道边向南张望。

李凤国记得那蒋学富赶爬犁从南来，往北去。

在下山的过程中，李凤国咬牙坚持，不曾过一分一秒，所以他提前到了这里。

而且提前了很久，将近半个小时。

但他提前了，蒋学富却不会，蒋学富会赶着爬犁按时抵达。

从这里到海浪林场，将近二十里地。

马拉着爬犁，一个小时就到了。

如果李凤国背着赵金成跑，跑到天黑也未必能到。

而且，李凤国也跑不动了。

“姐夫，我对不起你，我没能力，我没照顾好我姐……”李凤国不跑了，他搂着半昏半醒的赵金成，说着无法对别人说的话。

“大宝娶媳妇，是我给操办的，大宝媳妇是刘老四闺女……二丫嫁给北屯老王家了，就那年和你吵架那个王富贵……”

“大宝、二丫都对我不错，但我不能拖累孩子啊……对了，姐夫，我问过二丫。我和二丫说，你爸是为了救我走的，你恨不恨我？姐夫，你猜二丫是怎么说的？”

忽然，一阵铃铛声传进李凤国耳中，那马身上的铃铛，随着马走路晃动而发出的声音。

就在不知不觉间，四十几分钟过去了。

听到铃铛声的李凤国无比激动，可当他想冲上道去拦下爬犁时，一直靠在他身上的赵金成软绵绵地倒下。

李凤国忙扶住赵金成，然后大声呼喊：“救命啊……救人啊……”

“驾！驾！吁……”听到呼救声，蒋学富先扬鞭打马，催马快行。在到地方时，蒋学富拉住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