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没什么农活干，翻地我妈说等我爸回来后再弄，下雨天家里的牛也不用放，拿了干的玉米壳和红薯叶喂着。

然后我就和我妈在家里，拿高粱头扎扫把。

我们这边是不大规模种高粱的，每家每户种一点，长得好不好压根不管，主要就是拿它的头扎扫把。

我不怎么会，但我妈在教这些的时候，还算有耐心。

扎到差不多十二点，我妈都扎第二把了，我第一把才扎到一半。

我从门口向外看了一眼，看到我四舅在往我们家跑，他雨伞都没撑，走上台阶后

“小思，你下去一趟，小雨刚刚被老三他们带回来了”。

小雨今天才回来的，还是和我三舅一起回来的？这关我啥事，让我下去看一眼？

不过这些都不用我问，我妈开口比我快多了。

但我四舅，明显就是个啥也不知道的

“不知道，就五分钟之前回来的，老三让我上来喊小思，小苗和小小她们也在”。

我妈看了我手上的干到一半的活

“急吗？”

我四舅坐下来，把我手上的东西接了过去，飞快的扎起来

“看他们的样子，情绪不太好，急不急就不知道了”

“八叔昨天下午就上来问过我，我还以为小雨昨晚上回来了”

我四舅三两下把它扎完，开始收尾，“应该是跑哪里去玩了，被老三他们抓到了”。

锁好了门，我妈就和我一起下去，她和我四舅没带伞，两人刚下台阶，往我外婆家跑。我撑着伞，拿着一串葡萄，牵着小念在后面慢慢走。小天和我婶睡午觉，就没带他了。

我外婆家外面，停了小海的面包车，还有好几辆摩托车，家里很吵。

“从后院进，前门关起来了”，我听到我四舅在喊。

我牵着小念往后院走，搞得神神秘秘的，带错人回来了？

我外婆给我们开了后院的门。

“怎么了”，我小声问她。

我外婆摇头，“还没开始说话呢，说先等小苗她爸爸过来”

我外婆家里的人有点多，小海靠大厅偏门上，朝我伸手

“给我吃点”

我扯了一半给他，然后把伞收了起来

“这是干嘛了？”

他往嘴里丢葡萄，“跟人出去喝多了，喝出事了”

小念已经自己找凳子坐下，拿着葡萄吃了。

“这跟我有啥关系，我昨天都没见过她们”

小海把我手上的另一半葡萄也拿了过去，“你哥真是舍得给你买，和你没什么关系，就让你下来看个热闹”。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贱嗖嗖的。

外面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没一会儿我外婆又开了门，小苗的爸妈也过来了。

小海拍了一下我，“进去，和你妹妹坐着”

我进了门，尽量忽视了厅里的人，把雨伞放到桌子上，拿了张凳子，坐到小念旁边。

小苗他爸妈，还有小海也走了进来。

小雨她们三个，坐在正中间，我三舅，小孟和他爸爸，小雨爸妈，小小爸妈，小苗爸妈，小海和他妈妈，我四舅，我外公外婆，我妈妈，我和小念。

坐下来后，我三舅讲了经过。

昨天下午，我到家后，小雨的爸爸还联系不上小雨，就给小孟打了电话，说他有空的话，去学校问一下，是不是在学校没回来还是出什么事了。

小孟他们昨天还上工，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刚准备吃饭，就和他说晚点去看看。

八点左右，小孟准备打车过去，在出工地的时候，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工友，小海组局那天，这工友也去了的，认得小雨她们。

他和小孟说，见小雨她们三个，跟小锋他们在外面喝呢。小孟问了具体地址，就回工地喊上了我三舅和小海，开车过去了。

过去后没找到人，他们已经结账走了，小海就开始打电话问人。

十点多，他们在KTV里，找到了喝成一滩烂泥的三人。和她们一起喝的，是小曼她们那一帮。有些人已经在动手动脚了，想把人带走的时候，那边不让，说如果人要走，得付钱才能走，不然人就得留下，他们帮着付钱。

不是他们约小雨她们的，而是小雨她们三个，主动联系的小锋。酒是她们几个带的，KTV是她们几个开的，可娱乐后买单。

房费加上酒水，还叫了两个陪唱的，账单合计四千多。我三舅把这笔钱结了，把她们三个扔小海车上，今天早上就开车回来了。

四千多，不是个小数目，小雨一个月400，这是她一年的生活费。

“电话不接，约人出去喝酒，喝得烂醉，三个人四千多块钱，说花就花。我仁至义尽了，钱付了人也带回来了，你们自己商量，自己问清楚，领人回去之前，把钱给我”。

小念听不明白，她见我愣住，以为我想吃葡萄，她往我嘴里塞了两个。

我反应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你自己吃，我听三舅他们聊天呢”。

她们被什么鬼东西上身了？约小锋，他那破事，都听说过吧，小海那天打了他，说得也挺明白的了。就那样的人，她们还主动去约。

小苗的爸先开口问了小苗，小苗咬死不是她的主意，她就是以为跟着去玩的，没想到这样。

小小也是，小雨也一样。

可就是她们三个人而已，再怎么样，都逃不脱的啊？

家长开始查她们的手机，查着说着，大概就了解到，是小小。

我看向小海，他对我挑了一下眉。

他之前就说过的，小小和他们那一帮，是有联系的

说到后面，小小哭了出来，她站起来指着我

“凭什么，小思也出去喝酒，她就能坐那里看戏”

吃瓜吃到我自己身上了？

所有人看向我，我妈开口问她，“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小小哑了一下，也就一下，就说了出来

“上次堂哥和小孟喊出去，她也是在的，她……”

“她一滴没喝，小锋敬她的酒，被那个谁替了，其他人的，我都给她拦下来了”，小海打断了她

“而且，那天晚上我为什么打小锋，说得很清楚了吧？你们都在，小孟也在，后面小鹏都过去了，他那一脚也踢出去了。那种人，比我还烂，你竟然还联系”

小海这话说完，我舅和我妈他们，就开始问小锋的事了

小海没开口，小孟大概说了一下。

他话音刚落，小小她妈妈就给她扇了一巴掌，“我没教过你吗？这样的人，你还主动去约，懂得明辨是非吗？”

小小捂着脸，“我们是喝酒约人了，但没出事不是吗？小思呢，她周末经常不回宿舍。小鹏有女朋友的，你们也不想想，他会带着小思一起？”

“你周末出去不回宿舍？”我妈问我。

我点了头，“有几次没回，小鹏带我们去露营，那个狗”，我指了趴我四舅脚边的…那只，“就是露营时遇到的，人家愿意送，小鹏后来联系了他们，秋阿姨去接回来的”。

我说完停了下来，但他们明显等我继续说下去。

“秋阿姨去接狗那天，我也没回宿舍，小鹏帮我请假了的。秋阿姨和阿叔带我们回来了，因为是星期四，秋阿姨怕你骂我，就没让我回家”。

“后面……还去过农庄，我摘了水果回来，还给小雨送了的，她们都……”

“我们是看到你拿水果回来，但你到底和谁出去的，谁知道啊。小鹏和女朋友约会，还能带着你们那么多人出去？编也编……”

我三舅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小小，对着我妈说道，“她没编，农庄那次，我也去了。她们在农庄钓鱼，钓了几条大的，喊小海过去拿。我跟着一起过去了，Xx村那两兄妹也在，小鹏也在，他女朋友不在市里，所以他平时都是带着小思”

小小明显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小海

“她编这些的意义在哪？这些要是谎言，狗哪来的？回没回家，打电话过去问一下就行了。农庄那次是真的，我和小孟也都在，还蹭了她们一顿晚饭”。

“而且，现在说的是你们三个，拉小思下水干什么？”

所有人这才又反应过来。

我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我撒谎了。

我妈等一下，绝对会打电话给秋阿姨或者阿叔，她得确认，我那天是不是真的跟她回来了。

但我不担心被戳穿，秋阿姨和阿叔都知道，那个周末我和小鹏……他们会圆过去。

小小的目的不知道，是她主动联系的人，小苗和小雨大概知道是出去喝酒，到了才知道是跟谁，不过去都去了，也就一起喝上了

按她们的说法，她们九点多出去，打算三四点坐车回来的，但是后面喝上头了，被小锋哄着，去了KTV。

“那天晚上，小海要是没问到地址，你们今天就是在宾馆里醒来了。出去玩带几个认识的，靠谱的男生一起，喝多了他们还能带你们回来。那种烂人，远离吧”，我三舅气得脸都红了。

小小她妈妈把小小的手机电池拆了下来，把卡也拿了下来

“你不用带着手机了，有事跟小苗借手机打电话回来，没事就在学校里待着”

“小思出去，她是有人看着带着的。我组局喊你们出去那天晚上，小鹏班级聚会，他大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还专门过去接了。你们呢？爸妈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你们在外面喝成什么鬼样子”

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小苗了，她盯着小海，“那天你看着小思，帮她挡酒，给她揍人，现在还帮她说话。我才是你堂妹，你管过我吗？你喜欢小思，为什么不到她家当上门女婿？”

小苗这话，没多少波澜。我妈知道小海对我有想法，初中时就知道了，我妈还喊他来我们家，小海这才见到我妈就躲的。

“喜欢归喜欢，但我没玩够。你需要我给你挡？小思喝两口就懵，你拿起酒杯一口闷，比我都猛。而且我不管你，昨晚上就不会到处找你们了”

我外婆给和小念，拿过来两个鸡腿，“前天你外公杀的，留了两个鸡腿，小念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我接了过来，温热的。

她们那边还在吵，现在小雨和小苗，都开始把责任推小小身上了。

我啃着鸡腿看着，不得不说，小雨推锅，推得是真的自然。

到下午三点左右，尘埃落定了。

小小她爸妈付两千多，小苗和小雨各一千。

小苗和小小被他们爸妈领回去了，小雨小海却还没走，一群人在我外婆家，吃这迟来的午饭

我妈在桌上，给阿叔打的电话，我妈说，秋阿姨可能会包庇我，但阿叔绝对不会。

她开的扩音。

他们应该还在装修君子和玫瑰的房间，因为我听到了秋阿姨让小鹏钉钉子。

我妈寒暄了两句，就问阿叔，“你们去市里接狗那天，小思是不是也出学校外面了”

阿叔那边沉默了两秒，“她和小鹏跟我们回来了，就是没回你那边。你别怪她，是我们这边留她的”

我妈听完这话，脸色就变好了，“那就没事。我们村这边有人说，那两天没见她在学校，我以为她出去乱跑了。我怕她撒谎，就打电话问一下”。

“小思这孩子很乖，她哪里敢乱说”

“说的也是，听说小鹏也经常带着她玩，她乖是乖，就是好多事情她不懂，还多麻烦小鹏了”

“什么麻不麻烦的，那是他应该做的。你也别担心，这个年纪带她多看看玩玩，以后会稳很多的”

阿叔这句话，应该是说到我妈心里去了，她笑了起来，和阿叔又说了几句，就挂电话了。

我三舅嫌弃的看了我妈一眼，“小鹏那孩子是稳的，没有问题。小思以前见到我们，吃饭都不敢说两句，那次我突然过去，她明显也有点慌，但是能说话聊天了。她以后要当家的，性格不起来，她哪里压得住”。

我四舅看我，“换做以前，刚才那种情况，她早哭了，今天一滴眼泪没掉”

听完我自己也诧异了一下，对喔，我竟然没哭，只是有些慌乱而已。

他们开始问我，小锋那件事的细节。

可我压根不知道，小萍她们几个都不给我看，我知道的还没有小海他们多呢。

我如实的说了。

“你没有他电话或者别的联系方式吧？”

我连忙摇头，“不止是他，我连那几个女生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我这边没有问题了，他们就开始问小雨去了

当问她有没有过夜不归宿时，她撒谎了。

她看了我一眼，我低头沉默，没必要拆穿她。

吃完回到家，我妈又开始语重心长的，说起了家里的不容易，对我的要求，对入赘的要求，让我自爱，一个人别出去，也别谈恋爱。

我多多少少，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