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掩映的山间隐约可见稀稀落落的古村,阡陌小道交错于山野。
村人挑着新打的柴木,双肩一起一伏,路过田垄间向着低头劳作的农户男女招呼一声,田间的人直腰舒展了身子,点头回以微笑。
路过的牛车扬起一阵轻尘,垂髫小儿避之不及,卷了满身的尘,扔下手中的石子,三五成群,晃晃悠悠的向家里跑去。
炊烟轻起,落日的辉色透过窄仄的窗棂打在纷乱的书案上,案前的男子看着书卷神色疲惫且专注,桌上的茶水呈暗黄色,茶叶堆在壶底肆意蜷舒,周遭堆积着厚厚的茶渣。
厨间的老妇人擦了擦手,隔着窗望了望,不忍地叹息一声,随即端着碗筷向里屋走去。
轻推开门,将碗筷放在案上,向着杂乱的书卷伸了伸手,最后又缩回去,看着儿子干裂的唇,又看看了热了又热却丝毫未动的茶水,终于开口。
“儿啊,歇会吧,吃口饭再看也不迟。”
男子抬起头将书卷放下,起身扶着老夫人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一手拿起筷子扒着饭,另一手依旧翻着书,眼神不离片刻。
老妇人看着儿子憔悴的脸,抱着那杯冷茶微微叹息,暗自抹了泪,又开口道
“娘知道你刻苦,可这成日不吃不喝这那行啊,科举在即,若你因体瘦病弱受了影响,那也是不值当啊!”
男子抬头笑道:“母亲莫要担忧,儿子心里知轻重,前日先生说儿子文章写得好,立意清奇,若稍加润色打磨,此次春闱,孩儿中榜有望!”
闻言老妇人露出欣慰之色又忍不住啜泣起来:“若真如此也算对得起你父亲了,你寒来暑往的苦读,数载的艰辛,不曾有一日懈怠,这娘都看在眼里,你若高中,娘不求你高官厚禄,只求你安康如愿,莫要辜负于你自己。”
男子走来慢慢拭去母亲的眼泪,眼里闪着光,“母亲所愿既是儿子所愿,儿子不求加官进爵,只求有一番作为,为人子,遵孝悌之道,为人民,谨安国之心,若能为人臣,定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老夫人看着儿子慰藉地覆着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好,好!”
大圊元鼎四十三年,圣武帝任人唯贤,知人善用;开言路,虚心纳谏;以农为本,减轻徭赋,休养生息,厉行节约,同年三月,宁弈候率常勇将军大破倭军,一举平定西南,次月,先后在泉州,怀州,远宜州设立舶司口,加大外贸,御街之内,各地名产皆集散于此,商贾穿梭往来,一派繁盛。沿着御街,两侧商肆林立。七月大赦,圣武帝下令整改科举,凡寒门子,罪后之子或恩荫世家子皆可以科举入仕,元鼎年间,民殷国富,安家乐业。
临近科举月余,朔方距京师路途遥远,母亲早早地将棉衣厚褥备下,考场封闭阴寒,物品应用总要备齐些,临行前母亲将银钱塞到包裹中,想了想又将内衫取出,缝一小兜在内,又放入一部分银子,理了理衣服,这才放下心来,次日一早,背上书屉,带好干粮,辞别了母亲,进京赶考。
“乱流趋孤屿,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此句形容朔方山景最为贴切。一日路程便到了山后的镇子。
此间没遇到一同赶考的举子,倒是遇到一个而立秀才,秀才暗暗叹息自己多年未中而对方青年俊朗便可参加会试,敬服之心油然而生,便送与一斤肉干与温酒,以解旅途疲乏之苦,更是大手一挥在书屉之上留下“蟾宫折桂”四个大字。
双双作别之后便继续北上,出了镇子数十里外便是荒野山间,四下无人,实在危险,若是选择水路便要西行去永安镇的河道口,心下暗暗盘算,水路时间紧迫,此行路途遥远,银钱怕是只够吃住,水路撑船应当是付不起了。紧了紧身上的书屉,便继续沿路北上。
负箧曳屣,走了两日看着远处似有人家活动,便想进门讨口水喝,等到走近才暗叫不好,寨旗随风飘荡,哨口两个小喽啰已经下来,持着刀向他逼近,转身逃跑却被截断退路正要开口相求,对方却先开了口。
“干什么的?可是读书人?”那小喽啰看着他青灰色衣袍和书屉微微眯了咪眼。
“正是正是,小生欲进京参加科考,还请各位行个方便,放小生过去可好?”言罢微微弯腰拱手一礼,心下却无法安宁。
“原来是位先生,先生放心,我等虽是山匪,却也不会为难读书人,先生请随我来添补些水食。”那小喽啰抱拳道。
“这......”心下忧虑,不知该作何打算。
那山匪却笑笑:“先生不必忧心,各行各业有各自的规矩,我们黑水寨一向礼重读书人,断不会伤先生,还请先生接受我们当家的好意,入寨添补水食。”
“如此,便叨扰各位了,”左右推脱不过,只得应下,进入寨子后便看到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坐在首位,其余人位于两侧。大当家的看着他进来便起身相迎,拱手道:“先生从何处来?”
“小生朔方人也,此次进京科考,路过尊寨,叨扰当家的安宁,实属不该。”
“先生客气,咱们朔方还未出过状元呢,吉祥话我不会说,只盼先生能拔得头筹,得个状元,咱们朔方倒也出了名!”大当家的和手下们齐齐笑出了声。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将水袋与粮饼递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