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城中的官邸依旧是灯火通明,姬辰坐在案前,衣衫的领口处还残留着一片洗不掉的血迹,盯着手中的竹简直蹙眉头。
接连几日大战,虽说付出些伤亡,但终究是将城中的妖鬼全部清剿干净。
昨日有探子查明先前逃出城的秦军残部并未与东南方的秦军会合,而是在北部的山林中隐匿下来。
一大早鲍伯宏放心不下便亲率一支部队出城,去和驻守北部的南越军队会合,去探探虚实。
想到这,姬辰忍不住又咳了几声,本就白皙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突然,姬辰起身走到窗边,刚推开窗户,一只浑身翠绿的灵鸟扑闪着翅膀飞进屋来。
那灵鸟识得姬辰,扑棱棱地在半空中,围着房梁绕了一圈后,悄声落在姬辰的手掌之中,姬辰难得露出一副温和的笑容。
伸手在灵鸟肉嘟嘟的身上一抹,将其身上的雨水拭去。
“姬辰,宓娘叫我前来寻你,有事告诉你。”
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从灵鸟口中传来,竟带着几分老气横秋的味道。
姬辰脸上如常,并没有显露出半分惊讶:“什么事?”
绿儿是宓娘从小饲养的灵兽,不但灵智颇高而且还会学舌。
姬辰的态度十分温和,但是对绿儿来说却是有几分生疏。
在它布灵布灵的眼珠里,姬辰身后,一只白首赤足的凶猿宛若一尊万年不化的冰山,没有半分亲近的感觉。
反倒是洛军身后那只跟自己同为飞禽,造型奇特的乌鸦看着顺眼许多。
想着这些,一路淋雨赶来的绿儿飞到一旁的烛火架子上。
“我们在围剿妖鬼的时候,我看到一支穿着玄甲的军队,有很多人马,正向着北方集结。”
姬辰眉毛一挑,收到消息秦军的残部确实去了北方,鲍伯宏就是为了这群人去的,如此看来绿儿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秉着来都来了的念头,姬辰还是详细的问了问来人的具体情况,毕竟绿儿一只灵兽,对领兵作战这些事情没有经验,万一有什么别的发现呢。
“绿儿,可否看清楚对面具体人数?”
“黑压压的一大片看着挺多!”
姬辰没有出言责怪,耐着性子柔声问道:“那你有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同地方呢?”
绿儿想了想,“旗子上画着秦和李的字样,还有……”
绿儿叽叽喳喳地把自己看到的,不管有没有用的全都一股脑说出来,就连桑田巫偷偷在随军车队中藏了好几个瓶瓶罐罐都说出来。
起初没什么,但是渐渐的,姬辰的眉头锁死,一言不发的来到一旁挂着的巨大地图上身手点量着什么。
根据绿儿的描述,姬辰确定这支并不是那支秦军残部,是除了东南方之外另一股增援部队,若是大军不停,一路冒雨行军,此刻应该到了八十里外的地方。
姬辰转过身来,看向绿儿的眼神柔和许多。
“周遭的妖鬼都绞的差不多了?”洛军出城降妖的真实目的,他是知道的。
但是随着近几日秦军大军压境的消息不胫而走,洛军假借降妖的由头避战的说辞在军中流传开来。
虽说先前的攻城战之中,洛军斩将有功。
但奈何其父燕陵在朝中树敌太多,即便是鲍伯宏严令禁止,但避战的流言只是减少了些许而已。
现在正是洛军出城,才能带回这条重要消息。
“嗯,我来的时候正在围杀最后一处,颇有成效。”绿儿奶声奶气的回答道。
姬辰点点头,跟着神情一肃,沉声道:“来人!”
“大人!”
两名守在门外的士卒应声推门而入。
姬辰转身回到案子上,奋笔疾书。
“你拿我手印,飞马速去寻鲍将军,将竹卷亲自交到他手上,另外告诉他,切莫冲动行事,一切从长计议!”
“卑职领命!”
男人二话没说接过竹简与军令,转身后片刻间就消失在了茫茫雨夜当中。
姬辰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坐上前将军的位置,虽说跟其太尉之位的父亲脱不开干系,但绝对不是满脑袋全是草的纨绔子弟。
秦军初临之时,亲自披甲上阵,势如破竹,锐不可当,硬生生以不到四万人的兵力将来犯秦军挡在了百越之外,就连秦军副帅赵佗都直呼“真乃当世少见的悍将!”
可那是秦军初至,且赶上了一场冰雨,吃了天时地利的亏。此刻秦军麾下百越的降将无数,攻守之势异也,决不能冒进。
姬辰此刻最担心的,就是那两支秦军设套,鲍伯宏被先头的残军引得杀红了眼,一头撞进埋伏里。
到时大战未至,主帅先死,悔之晚矣!
见卫兵离开,姬辰深吸一口气,转身过身去。
“老马、你通知手下弟兄,今晚巡逻的时候小心些。”
洛军对着老马吩咐了一声,然后挥手进了乌腾的营帐。
动了动鼻子,没有理会充盈的酒气。
“将军有何吩咐?”
乌腾拱了拱手,微红着脸沉声问道。
……
片刻之后,“将军所言当真?”被惊出一身冷汗的乌腾蹬蹬两步走到洛军身边,挑眉问道。
一身的酒气瞬间退去大半。
“军中无戏言!”洛军淡淡回应着。
“末将冒犯,将军见谅!”意识到自己失言后,乌腾一拱手。
被洛军压下,“不必,事从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