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旗王府邸,议事堂中。
杨姑姑手拿紫砂茶壶,按住壶盖,倾斜手腕,将滚烫的茶水,倒入茶盏之中。
热气氤氲,李承瑾指尖敲击在桌面上,道:“涂将军,这次圣上派你前来,目的应该不是到我府上——观花赏景?”
“此次与明玄争斗,明玄君主弃城而逃。”涂不宁从座椅上起身,大氅在他身后飘动,曳起细微的风声,“在班师回朝的这段日子里,圣上一直命人留意楚淮央的行踪。”
听到这里,李承瑾微微挑眉,道:“那现在——可是有了消息?”
“楚淮央自太云城逃离之后,便一路北上,直指北疆,”涂不宁脚步微顿,道,“依他此番动作,不难猜出他想要落脚的地方。”
“那就是北疆胡人所建之邦——雅赤。”
“哦?”
李承瑾似是大感兴趣般挑起了眉头,看向涂不宁站立的方向,道:“看来,圣上已经有所行动了?”
“自古以来,乌涂一直以训鹰闻名,”涂不宁道,“这御用苍鹰便是乌涂的象征。”
“陛下已用苍鹰传书与雅赤王,告诉他有关楚淮央的行迹,现在天下皆知乌涂气盛,之前那雅赤王便有投诚之意,既然陛下现在给了他机会,想那雅赤王必定能够抓住。”
“不过月余,想那明玄帝王——便当束手就擒……”
书房内一阵寂静,李承瑾好整以暇地转动手中白玉扳指,似是漫不经心般开口道:“那日攻破太云城,想必涂不宁将军——也应在场吧。”
“那明玄亡国公主,怎样?”李承瑾忽然道,“是不是貌若天仙,身娇弱柳?”
言及此处,他忽然笑了一下,继续道:“也是,世上几人能比得明玄公主之姿容,涂将军倾慕于她,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涂老将军仙逝已久,涂将军替父从军,这么些年,也该娶妻生子了。”
“明灯挑,朱光了,霎时风起烟云缈,”李承瑾口中念着鹤兰的词句,目光却看着涂不宁的背影,道,“拢纱幂,见娇色,入夜三分,帐翻红迹,溺,溺,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若得涂将军喜爱,也是那淮奴福分,”李承瑾继续道,“她留在这偌大王府之中,既毫无背景,又是前朝余孽。”
“哪怕这府里没有人有意害她,这深宫大院,也会将她吃得连渣都不剩。”
“到那时,涂将军要是后悔,可就晚了……”
李承瑾的话意有所指,其中的试探意味,浓得几乎就要溢出。
涂不宁心中早就清楚知道,李承瑾是如何样狡诈之人。
别看他现在做出一副为你好的模样,但涂不宁相信,自己只要答应,明天见到的,就会是那淮奴尸首。
答应,意味着楚淮安在皇帝那边砝码并不重,甚至于——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
只要不马上挑起乌涂内斗,李承瑾自然不会放着一个明面上的棋子——在自家的王府里面。
所以,涂不宁非但不能答应,还需做出一副避嫌的姿态,才能在李承瑾这边,加重楚淮安的砝码。
这样——她才有可能活着回到明玄……
思及此处,涂不宁一甩衣袖,墨色大氅飘动,带起的风声惊动烛火,他落在墙上的身影,也就陷入了一片明暗变化之中。
“王爷既是知道鹤兰的诗词,那么——便也应该知晓这钗头凤·别离分的后半阙才对。”
说到这里,涂不宁话语微微一顿,才继续道:“良时少,分离早,泪痕滑下相思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