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会上一败涂地的杨厂子垂头丧气的回到家属楼。
一进门就看到两个自己目前最不想见到的人影,大咧咧坐在自家客厅里。
强忍着疲惫,杨厂长勉强挤出一副笑脸:
“老太太,这么一大晚您不在家高乐,上我这干嘛来了?”
语气里的不欢迎简直已经毫不掩饰。
哪怕傻柱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已经听出来了,一时间矗立一旁,搓着手,颇有些局促不安。
反观聋老太,依旧老神在在,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笑眯眯道:
“小杨啊,老太太我没几年好活了,我们院易忠海跟他媳妇,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我。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看是不是能从中斡旋一下子。
不要因为人一时糊涂,就一棒子打死嘛!”
此话一出,一边站着的傻柱简直将她奉为天人。
原以为聋老太太这回来就是给一大爷求个情,能不打靶就不错了。
听这意思,是想让他夫妻俩全须全尾的出来呀,这是一个轧钢厂厂长能做到的?
杨厂长能做到吗?
杨厂长做不到!
所以他把公文包一扔,几乎是从自己牙缝里吼出来的声音,“老太太,你想让我去死就直说。
你知道这回易中海他们犯得是什么罪名吗?
倒卖烈属家产,强迫英雄儿女改姓、吃烈士的绝户。
这两条,那一条单拿出来都够得上枪毙的。
最关键的是人现在在分局的拘留所里关着,这事已经捅破天了。
刚才,就刚才。
厂委会上,一把手聂书记亲自定的调子,要从严从重。
您让我跟书记对着干,置那么多常委的意见于不顾,甚至无视那么多保卫、公安的强烈要求。
您是嫌我屁股底下的位置太烫了,想帮我挪挪是吗?”
傻柱人已经麻了,我是谁?
我在哪?
我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
杨厂长在工友面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回这么绷不住的一面让自己看到了。
回头会怎么整治自己?
调到车间?
还是直接开除?
总不能直接让自己消失吧?
所以此刻他尽量低下头,一言不发,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只求杨厂长血气上头,没注意到自己。
倒是坐在沙发上的聋老太,一点不为所动,仿佛杨厂长怒意勃发冲的不是自己一样。
反而眯着眼睛好整以暇的道,“小杨啊,事情都是人办的,罪名怎么定,也由人来说。
瓜分烈属财产?
可是据我所知卖完那些家具,所得的钱财小易两口子可都是给那两个孩子保存着,等他们长大用。
一分都没动他们的。
至于强迫英雄儿女改姓、吃烈士的绝户,那更是无稽之谈。
小易两口子不过是膝下无儿无女,见两个孩子无依无靠的,想要收养而已。
他又不能未卜先知,知道张大根老家还能来人抚养两个孩子。
这也算是主动为国家减轻负担了吧,怎么就吃绝户了?
再说他张大根本来就没留几分家产,抚恤金也才发了两回,何来的家财让人吃?”
张大根没什么财产这是真的,毕竟平时自己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就很吃力,再加上这两年饥荒,有点余钱也都寄回老家了。
确实没什么内囊。
不过这话说得,哪怕是一同前来的傻柱,也为聋老太的一番诡辩惊呆了。
尽管之前他也以为易中海夫妇,是出于好心才想要收养两个孩子的。
但是谁都不是真傻子,午夜梦回他也怀疑过几分易中海两口子的用心。
要不然早不领养,晚不领养,偏偏张大根一去他就把人领回家。
要知道这两年闹饥荒,街道那边可是不止一次上门,想让易忠海支持工作,领养两个孩子的。
都让他用各种借口推诿了。
这一转头就想把有抚恤金供养,家里还有三间大瓦房的两个孩子领回家,还改姓。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用心啊。
易忠海会告诉他,自己就是看中两个孩子有抚恤金,不用自己贴钱才想着让人改姓的吗?
至于家具和房子,他倒也不是贪心。
只是想着趁孩子还小,得让他们尽快忘记自己姓张这回事,彻彻底底变成老两口的养老工具。
房子给大家共用,自己还能赚一波名声,反正要是他们长大了安心给自己养老,最后这些东西就都还是他们的。
谁知道居然会有人多管闲事,给张大根老家通风报信,让一个三杆子打不着的人过来照顾两小孩了。
让他一场算计落了空,甚至惹了一身麻烦。
杨厂长一屁股坐到聋老太对面的实木沙发上,死命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老太太,您跟我这胡搅蛮缠没用。
你去跟公安说、跟政府说,看他们相不相信您这套说辞。
单独我一个人为易忠海那帮子人开脱,没有用。
没有用,您懂吧!”
声音大了点,让里屋听到动静的厂长夫人也伸头过来看了眼:
“怎么了这是?
有话好好说,老人家上了岁数,受不得刺激”
伸手拿过一旁的水壶,给他倒了杯茶,又给聋老太、傻柱续上。
“老人家您能等这么半宿,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拜托我家老杨。
可您也看到了,有些事情他也是力有不逮。
要是实在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您看是不是再上别处想想办法?”
家有贤妻不遭横祸,要搁平时有人上门请托,杨夫人拿这套话出来送客那是一点问题没有。
不过今天来的这位主是什么成色?
想听的时候能听见,不想听见的时候就装聋作哑的老油条了。
您也不瞧瞧,饭点的时候登门,一进来就打蛇随棍上让你给她盛饭。
饭桌上还尽挑好的吃,吃完饭就把碗一推,赖在客厅一等三四个小时。
这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唾面自干都不足以形容这老东西了。
“啊?
什么?
你要给我洗两水果?
不用麻烦了,给我掰串香蕉回头我路上吃就行,那东西软和”
见爱人面上绷不住就要发火,杨厂长赶紧冲她挥挥手,“珍珠,去厨房,给老太太用网兜把香蕉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