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员乐么呵的,问我道,新来的?我答是。我们俩把吊车腿子的支撑枕木,搬起来,他说道,我喊一二扔,刚喊完扔的时候,咱们一块松手,把枕木扔到吊车上。我点头。连着扔了两块,他仍笑嘻嘻的问东问西,哪里毕业?家里油田的?父母干什么的?来之前干过什么?怎么选择干钻井?后悔是迟早的事,不对。最起码来钻井认识我了。命中注定要相识一场,哎,又叹气,又笑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八五年的,长你一岁,可以叫我,莘哥,买内木一紫刘莘。我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不知所措,只是回道,你这英语带点湖北方言。他愣了一下,道,小伙子听力有四级的功力。正式认识下,湖北黄石刘莘,他右手伸向我,我与他握手。这家伙自来熟,热情。队上人都叫他刘胖子,他也不在乎。叽叽喳喳很是可爱。
他又道,新来的,下午起架子,你们两个一人拎只大公鸡,从脖子上划一刀,血就从鸡脖子里蹭蹭往外冒,他边说边在自己脖子上比划,我笑了。他又说道,你得抓住了,然后从井场外围绕着井场转一圈。我说这有什么说道吗?他显出惊愕的样子,慢慢移步到我跟前,把嘴凑到我耳边,悄悄说驱邪避秽,又指了指井场近处,野草丛生的几处坟,好像怕坟里的人听见一般,自己先打个冷战,我见他脸上的肥肉一颤。他接着说道,当然是不要让他们出来捣乱啦,镇魂安心的。我哈哈大笑,道,直接找高人求两道平安符挂在架子上不就完了。
止住笑,琢磨着在家哪杀过鸡,有些不情愿担当这角色,刘胖子看出我脸上的犹豫之色。道,公开的迷信就不要搞了,咱们是正儿八经国企,要相信科学。我说道,我没杀过鸡,换个人?他正色道,这是钻井入门的第一步,我说,要是赶上没新来的怎么办?他又恢复吊儿郎当的表情,对我说,那今年是什么生肖年?就选两个此生肖的最年轻的做这个买卖。待我还要追问下去,他摆摆手,看看表,示意有工作要做,便回屋了。
吃了午饭,开立架子前碰头会,书记安排了每个人的工作任务,提示了有可能存在的风险,我和无忌负责杀鸡流程。大门口鸡笼里放着两只大公鸡,脚都被绳子扎紧,电器纳忠实给了我们一人一把刀片。井场里,井架两侧十米远站着人,观察好起架子过程中的可能发生的隐患,及时叫停并排除。马士云双手插在胸前,站在钻台面,望着远方,似是在欣赏这里的风景。架子后面的机房,柴油机,发电机轰隆隆的响着,我见陈忠宪倚在柴油机底座栏杆上,注视着架子,待两个架工重新检查了架子上没有遗落的物品,工具后,书记拿着对讲机,通知各就各位,马队进了司钻房,站在司钻身后,司钻操作平稳,架子慢慢拉起,震撼,赞叹。
直到架子完全立起,我和无忌开始杀鸡,我见无忌动手干净利落,一刀下去,他就攥着鸡爪,扶着鸡头往井场左边走,我用力划了鸡脖子一刀,鸡血瞬间呲了出来,我用了很大力气,生怕鸡过于挣扎从手里脱开,我也开始往井场右边快速走去,鸡血很块在身后的地上一滴一滴连成线,我在储备罐的后面遇见了无忌,他对我笑了笑,我们继续绕井场一周,回到大门,把鸡重新扔进竹篓里,甩了甩已经麻且僵的手,回头,见井架底座慢慢被拉了起来,书记亲自点燃了场地上的两挂鞭炮,噼里啪啦,红色的祝福弥漫井场,庆祝架子顺利成功立起。五星红旗在井架顶端随风飘摇,几朵白云驻足井场上空,像是来捧个人场,若山在高点的话,云朵触手可及。
下午跟随班组去换水管线,勒正宣,孙元识,李嘉乐,电器纳忠实,跟着值班车先把十一千瓦的潜水泵运到山下河边,替换下之前功率小的泵,拉回小泵,收回小泵电缆线,在从井场向河边架设两寸的聚乙烯材质PE水管线。我,季长辰,花向南,刘在一,则从井场往下铺设泵的电缆线,五百来米的下山路,绕过农家的油菜花田,躲过荆棘乱木,穿过竹林,电缆线走一阵就要回头从新拖拽一下,能架高还是要架高一下,水管线则走井场外的路,直接放在路边的草里,连接点用热容器连接,边歇边干,两条线顺利通到小河边。我们几个坐在桥边等他们,水管线之间要热容,耽误些时间。
河水青碧流速慢慢,目之所及,转过远处的小山就看不见了,空气中水腥的气味,水草随水摆动,白色的水鸟在岸边悠闲的觅食。“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会习惯吗?”老季道:“我是不行,若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话,我觉得还行,你看从咱们生活区门口经过的校车,接这里的孩子们上下学,车上没几个孩子,他们也会路过这条小河,再往前开,经过一座房子门口就会停下,下几个孩子。人太少了,经济落后些,我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我说道:“同感,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也不太喜欢人少的地方,我觉得慢城就很好。其实我更喜欢生活在网络的世界里。”老季道:“游戏里需要赚钱吗?”我道:“也需要,不过比现实世界好赚多了。”
第二天便安排我们上了夜班,白天一个主班,一个副班,晚上一个夜班。夜班主要提前安装放喷管线,管线一根七米,很沉,还要往坡上抬,脚底下也不平整,白天吊车甩的最远距离,已经算是节省了不少人力,如今就需要整个班组里的人上木杠一根一根抬到指定位置,还好这口井工期十一个月,理论上要在这里待接近一年的时间,接防喷管线这活要是一年干上几次那可糟了。马士云单独拿根杠子插在前头放喷管线里,勒正宣,孙元识,抬防喷管线前头,李嘉乐,刘在一,花向南,老季,抬中间,我跟机房陈忠宪抬后面,洪铎,孙科学负责拐窄弯,上坡倒手,接手。
起,放的号子统一,避免人身伤害。基本接五六根,歇一歇,主放喷是一个总体上坡的走向,副放喷是一个整体过农家稻田的下坡走向,一家人,在坡上休息,或看风景,或闲聊天,或互相打趣,我则静静看着周围,只是觉得木杠压的胳膊疼。一轮明月挂在井架上空,难得的好天。又抬了几根,大家去吃夜班饭,两道菜,排骨,番茄炒蛋。书记进餐厅说了下上个月奖金的事,又问司机洪铎,电压是不是高,看着灯真么亮?洪铎道:“一号发电机有问题,电压不稳,电压小浮动波动,上口井司机长就反馈过了,不知道这口井来不来修,吃了饭,我倒二号发电机。”书记道:“这事我在打电话给机动落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