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六,吃完早饭后,陈鸣晓给陈曦划定了今天要完成的暑假作业之后就去公司加班了。临走的时候,他推开屋门,一本正经地看着正在翻开书本的儿子:“晚上我回来,立刻把作业交给我。”
陈曦顿时感到心中似乎被压上了一块重物,几乎时刻都能够感受到它的重量。随着年级的升高,爸爸和妈妈对他课业的监督越来越严。陈曦对此表示理解,因为他时不时地还会产生玩游戏的冲动,何况还有一个李潇逸时刻想将他拉到游戏中去。他很害怕游戏中的妖魔鬼怪,若是被他们缠住了,想摆脱出来真比登天还难。
除了给他和陈霓做饭,妈妈一直在收拾屋子。洗衣机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还有一堆换洗的衣服堆在洗衣机旁。陈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津津有味地阅读姑姑刚刚给她买的童话故事集。按照爸爸和妈妈的要求,陈曦将每一次写作业都当成一次考试,给自己规定完成时限,时间一到就停止,而后给自己打分。因此,他写作业的速度很快,下午四点钟左右,他就将爸爸规定的作业全部写完了。在他揉着眼睛来到客厅的时候,妈妈端着一大盆刚洗完的衣服从他身旁走过,随口说道:“到公园跑步去,绕北园跑上一圈后回来吃晚饭。”
头昏脑涨的陈曦觉得确实应该出去走走,看看能让他迅速得到放松的大片绿色,便答应道:“好的。”
一走进公园,陈曦的身心立刻变得欢快轻松起来,他大步朝公园的深处走去,很快就来到了绕园一周的步道上。他加入到人流中,沿着步道朝公园的西北方向慢跑。看着步道两侧的树木和草坪,他感到异常清新舒爽,脚步也十分地轻快,一会儿的工夫,他便看到一座小桥和前面那个高大的枯木雕像。路的南侧有一道人工堆砌起来的高达十数米的宽大土坡,坡顶被修建成了观景台,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园区和周边的风景。几分钟之后,他便爬到了土坡的顶部。
宽大的观景台上寥寥数人,有的凭栏观景,有的拿着手机拍照。有个头发花白的外国老人坐在一个长条凳上,见陈曦朝他望过来,微笑着点了点头。陈曦便也笑着朝那人点头致意,而后跑到平台的边缘观景。俯瞰园区的景色,陈曦陶醉在心旷神怡的美妙感觉之中,但他总感到有什么事情在心田泛起涟漪。片刻后,他回头看向那个外国老先生,脱口叫道:“韩爷爷!”
坐在长凳上的“韩春河”笑着朝他招手:“你好,陈曦!”
陈曦欢快地跑到“韩春河”跟前:“韩爷爷,您是不是会变脸术啊?我刚才看到坐在这儿的可是个外国老先生。”
“你没看错。”“韩春河”说着,瞬间变成了那个花白头发的外国老人。
陈曦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变来变去的老先生,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但那些影像在他的大脑中模模糊糊,就像是曾经在梦境中出现过。他转身朝四周看了看,见那几个游客还在,觉得有了些胆气,说道:“您到底是谁?我们认识吗,先生?”
“我们不但认识,还共同经历过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情。”
陈曦挠了挠头,笑道:“我怎么记不得了?”
那个人朝他伸出手:“你马上就会想起来的,一切都刚刚发生过。”
陈曦的手刚刚和那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便感到掌心一阵轻微的刺痛。他赶紧把手抽了回来,看到手心里有个小红点。片刻后,他便想起了很多事情。昨天下午,当他和家人还有双螺旋们离开那些近乎绝望的外星人,穿过那个雾气蒙蒙的舱门口走出飞船之后,关于自己拥有变形能力以及慧宇星人的一切记忆便从他大脑中消失了。在他与舒伦教授握手之前那一刻的记忆里,昨天双螺旋生命科学兴趣小组的同学们一起来公园里组织活动,恰好遇到了前来散步观景的爷爷、奶奶和姑姑、姑父,爸爸、妈妈和妹妹陈霓也和他们在一起。而他和眼前这位老人所在的这处高台,也正是数日前他将被锁定为黑兔墨宝的小外星人戴蒙从天使动物救助站里营救出来时,曾经登临并作过短暂歇息的地方。
陈曦呆愣了片刻,说道:“舒伦教授,你们消除了我的记忆?”
舒伦教授有些难为情:“是封闭,不是消除。我感到很抱歉,陈曦,但也请你不要怪我们。”他显得心事重重,看上去十分沮丧,“事情变得很糟糕,我们已经陷入绝境,需要时间考虑应该怎么办。坐下来聊吧。”陈曦坐到了长条凳上。舒伦教授看了看周围,“我不能长时间以现在的样子示人,免得被敌人发现。”话音一落,他又变成了韩春河的样子。
“那些孩子在哪里?”陈曦问道。
变成韩春河的舒伦教授说道:“还在地球上,他们被送回到了原来隐藏的地方。”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你都知道了,除非把那几只宠物全部找到,否则无法解锁。”
陈曦看着眼前这个假的“韩春河”,沉默不语。
“你在为他们担心?”舒伦教授说话的时候,目光似乎在陈曦脸上探寻着什么。
陈曦点了点头,舒伦教授搂住了他的肩膀:“谢谢你,陈曦!那些孩子的命运本来与你没什么关系,我们甚至不在一个星球生活。”
“人不能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啊。当那些孩子得知自己有可能永远都无法变形时,我能感受到他们是多么的沮丧,甚至是绝望。”陈曦望着前方,似乎魅影号飞船中那些迷茫、恐慌、哭泣着的小慧宇星人就在他眼前。片刻后,他转过头,发现舒伦教授正注视着他,便又说道,“在你们的星球,失去变形能力的人无异于我们地球上失去手脚的残障人士。虽然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很同情他们的遭遇,只可惜,我已经帮不了他们什么了。”
陈曦的话发自肺腑,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耳濡目染了奶奶和爷爷,爸爸和妈妈,以及姑父和姑姑对这个世界的爱心。这种爱滋养了他的心灵,让他基因中先天就有的爱的种子蓬勃生长。
舒伦教授从陈曦脸上收回目光,说道:“你已经为我们做得很多了,是我害了那些无辜的孩子,将他们卷入了我们与冥罗星球的斗争之中。我们的星球已经发出了缉捕令,我现在是个逃犯。”
陈曦感到十分吃惊,他看着舒伦教授,片刻之后才说道:“您可以跟他们说清楚啊,您受到了陷害。”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拿不出证据,况且,有些人执意要将我投进监狱。”
“可您是慧宇星球最棒的生命科学家,应该能够想到解决办法。比如,多找到一些和那几只宠物同类的动物,然后一点点配置它们的基因序列,说不定就能配出和那几只宠物一模一样的基因链条了。”
“正像你说的,那些隐藏在地球各地的孩子,正在做着这样的努力。”舒伦教授看着前方,眨了几下眼睛,“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捕捉到了八百多只狸花猫,一千多只天蓝色的虎皮鹦鹉,五百多只高冠变色龙,一万多只淡紫色的蛐蛐,两百多条鲤鱼,还有无数的壁虎。”他叹了口气,而后看着陈曦,“虽然我们还没能配出那几只宠物的基因链,但孩子们仍充满了期待。可是…我就怕有一天,当他们发现那是不可能的,真正的绝望就会到来,到时候,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舒伦教授的神情看上去比那些孩子更加沮丧和绝望。陈曦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宽慰他,便也只好沉默不语。但片刻后,他终于说道:“关于那几只宠物的去向,我可以去问问妈妈、爸爸和姑姑、姑父,如果知道了它们的去向,你们便可以据此去寻找它们。”
“我们不谋而合,陈曦。”舒伦教授脸上有了些笑意,但他随即说道,“但我们不能去找那几只宠物,那样会引起敌人的注意,他们一直在监视着我们。如果我们的企图被发现,暴露了宠物们的位置,怪兽们可能会比我们先找到它们,他们只要找到其中的一只,那些孩子就彻底没救了。”
陈曦转头看着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韩爷爷”,似乎明白了他为什么来见自己。又一次的沉默之后,他说道:“但是幽兰和紫威不可能找到了,一个海阔天空,一个变成了泥土。”
舒伦教授点了点头,片刻后说道:“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死马当成活马医,我们现在就是这个状况。”他看着陈曦,表情变得十分凝重,“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在你贡献出大脑中的宠物基因后,本来就可以置身事外了,怪兽们也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如果他们发现你去寻找那几只宠物,仍然会把你当作敌人,危险也会时刻伴随着你。”
“我知道。这件事儿我不再想去做了,因为这会给我的家人带来危险。但我会帮您问出宠物放生的地方。”
舒伦教授有些失望,但他没有继续劝说陈曦:“好吧,我能理解你。”
“可您得先给我爸爸和我妈妈恢复记忆,还有我姑姑和我姑父,让他们能够回想起关于那几只宠物的事情。”
“那些记忆还都在他们大脑里,我们只是消除了他们对外星人和变形的记忆。将宠物们放生的真正原因他们可能已经回忆不起来了,但他们依然会认为与你有关。”
陈曦点了点头。
他们沉默了一会,舒伦教授问道:“你把基因囊和提取器都忘了吧?”
陈曦转着头朝观景台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人们都已经离去,只剩下了舒伦教授和他两个人。他回想起了在魅影号中将红雷和其他几只宠物的基因从自己大脑中提取出来时的情景,便闭上了眼睛,默想着生成基因囊和基因提取器。他感到头顶一阵鼓胀,脸部、脖子、肩胛的肌肉一阵紧缩抽动,同时舌尖上产生了一种痒痒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只一瞬间便消失了。
陈曦朝上翻了翻眼珠,但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基因囊,便用力吐出了舌头,看到了舌尖上那个细细的针管。他试着让针管延长,果然,针管忽然就伸长了,差点戳在地上。他赶快用意念将它收回来,闭上了嘴巴。
舒伦教授赞叹道:“非常好,你凝聚意念的能力很强。”他又看着陈曦的头顶,“一个非常棒的LOGO,只是有些暗淡无光。”
“我会让它明亮起来!”
“每存入一种基因,就会形成一个荧光点,存入的基因越多就越明亮。至于存储什么样的基因,应该有目的性。一般来讲,开始的时候要尽可能多地存储战斗基因,以便使自己获得更多的安全感,而后才去提取各种功能基因。”
“战斗基因?”陈曦觉得这个词汇很特别。
“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喜欢那几只宠物吗?”舒伦教授看着陈曦,满脸微笑,“因为它们就是战斗基因的杰出代表。你已经参加过好几场激烈的厮杀,难道没有体会嘛?”
“体会,当然有一些。它们中有的善于厮杀,有的善于潜行或逃跑,有的善于伪装和隐蔽自己,这些都是战斗中必不可少的能力。”舒伦教授对陈曦的回答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陈曦忽然问道,“教授,你们没有消除我身上的变形能力?”
“当然,那样对你不公平。”舒伦教授十分认真地说道,“你为了帮助我们,历经风险,好几次差点丧命,你应该得到这样的奖赏。但你要保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毕竟这是我们星球独有的技术。如果以后我们与地球有了官方交往,会以技术合同的方式,将这些技术出售给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