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气,江湖人。
少年人,江湖气。
“你找到了吗?”
他听见自己问:“找到什么?”
“你找到了。”
“你是谁……”
叶衍猝然睁眼,躺在纱帷层层的床榻上,额上不停冒汗,双臂缠着厚重的纱布,鼻息间是浓烈的草药味,熟悉却胃里翻腾,斜阳正好撒在纱帘。
“你醒了。”房内响起另一个女声,透过纱帷,好像是一身紫衫,端着药碗,向他走来。
他听着靠近的脚步声不免心慌,一时扯动腹上的伤口,吃痛一声。
纱帷被层层挑起,束在两侧。
一张容貌妩媚的脸映入眼帘,正含笑着看他,轻声道:“不必害怕,既然救你,便不会伤你。”
叶衍仍警戒在心,半支起身,瞪着眼前之人,问道:“你救的我?”
“是我师父。”凉雪衣将药碗递给他,却不见接过。
“你师父是谁,这又是哪?”
“你不是认识吗?”叶衍一愣,那人莞尔,“初竹,当初你还要死要活地要见她呢。”
叶衍虽还愣着,却也接过药碗。望着深褐色的碗面,干涩说道:“她不在这里。”
“这里是别院,师父很少来,这个时候应该在练剑。”凉雪衣打开窗,因叶衍的伤不能见风,只开了点缝。
“不过你别担心,她正午会来看你的。你不知道,她为了保你,与苍穹派上百位长老对峙,救了你,她自己也不得下凌雪峰了。”
叶衍捧着药碗不言,凉雪衣看出了他的顾虑,接道:“不过你也不必自责,你只要告诉我们一些事,师父会没事,你也能自由。”
“我若说了,能保我的命吗?”
凉雪衣显然不曾料到他会这样问,一时语塞。不错,无论他怎么说,苍穹派不会放过他,安连庙亦是,修真界更是,要么废要么死。
“其实……”
“雪衣,再去煎几副药来。”
叶衍一愣,抬眼望向前方,原本空荡荡的屏风后出现一道身影,当即心动,药碗都要端不稳了。
凉雪衣得令离开,意味深长地往叶衍那处瞥了一眼。
“你感觉如何?”初竹走出屏风,走进叶衍眼里。
“舒服多了。”叶衍偏头轻咳,以拳抵唇,像要掩饰什么。
初竹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
“你在苍穹山第一次晕倒便有蹊跷,借着此次机会,我便着手看了,你的体内被什么人下了何种蛊?”
叶衍喝药的手猛地顿住,万万没想到她这样直接,干脆放了药碗,在榻上躺平。纱布缠得太厚,显得他动作十分笨拙。
初竹面有不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叶衍蒙在被褥里,只露出只悲伤的眼睛,往初竹腰间的玉佩看去,闷声道:“我怕长老杀我。”
“杀你?”这回轮到初竹惊异,一把掀开叶衍蒙头的褥子,隔着被褥单手嵌住他的双手,“我费了口舌,用了财力,耗了精力,到头来竟是救了个白眼狼。”
叶衍被初竹压制着,感觉到她故意往自己的伤口用力,疼得冒汗,小声驳道:“过了这么久,连长老都怀疑我了,我能不怕吗?”
“我杀你做什么?我杀了你,那些老东西不得扒了我的皮。”初竹松手,气愤地又蒙住他的头,往书案走去,似乎要依靠熏香熄熄火气。
氤氲的烟的确沁人心脾,初竹接连两天的火气也消去大半,只是……
她望向小口喝药还不断看她又迅速避开的叶衍,心里不知是火气还是埋怨。
“长老,我听说你是答应众长老,要审我。”最终是叶衍先开口。
“是又如何。”初竹冷道。
“我可能给不了长老想要的,可……”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叶衍看到初竹那双桃花眼,里面依旧是看不透的寒冰,那样盯他,快要盯穿了。
他不解地皱眉,依稀间,初竹收回目光,道:“三日,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你想答便答,我不强求。”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包括叶衍,他自诩看人极准,却难以看透初竹。
“刚刚那算一个吗?”
“算,可你不想说。”初竹起身,振了振衣袖,嘱咐他不要妄动伤口。
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叶衍的心像被揪了起来,反复揉稔,化为一滩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