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来写信,克罗威去送信,德雷负责向祂借那支笔。”卡尔总结。
遥远的天空尽头,一声穿透性极强鸟鸣划过,昭告着白昼的序幕。
一眼看过去,小店还是那副稍微有些破旧的模样,碎的镜子和破门依旧没修好。
仪良打着哈欠,在心里把这些事提上日程。
第二眼,就看见德雷安详地躺在地砖上,眼下有着厚厚一层黑眼圈,看上去一夜没睡着。
看到仪良,他有气无力地抬起手,左右摆了摆:“早。”
仪良斟酌着词句,开口:“我记得,这里似乎有个躺椅。”
无论怎么样,也不会沦落到睡地上吧。
德雷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躺椅,发现大狗已经趴在了桌子底下,才准备告状:“昨天晚上……”
大狗凑上来,试图用狗头蹭仪良的手。
蹭着蹭着,还用尾巴捣了德雷一下,警告的意味浓的快要溢出来。
德雷咽了口口水,瞬间改口:“我身上太黏了,弄脏椅子不好洗。”
仪良审视着德雷身上的血痂、干涸的粘液、奇怪的黑色灼烧斑。
确实不好洗。
他想了想:“或许,你可以尝试在上面罩一层布?桌布,或者其他的什么。”
德雷的直觉一直在对他念叨,不要看桌布。
他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
古怪的线条占据了他的视野,奇异的圆圈以混沌的姿态搭建在线条之上,它们冲进他的脑海中。
德雷迅速收回视线,忍着眼睛的剧痛,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仪良看着一直在挤眼睛的德雷,疑惑地开口:“你……”
德雷迅速解释:“眼睛里进沙了。”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接了杯水,尝试洗眼睛。
仪良总觉得这家伙怪怪的,但说不出哪儿坏,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会柜台。
大狗跟在他身边,摇着尾巴,时不时主动蹭他的腿。
初升不久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蜜糖色的眼睛溢出黏腻与甜,粘住每一个人的视线。
看着有些破烂的小店,仪良有了个新想法。
他从收银台下找出一张白纸,顶开银白钢笔的盖,准备画装修设计图。
沉浸在绘画之中,仪良完全体会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太沉浸其中了。
以致于,他甚至没有听见四周传来的“沙沙”声。
这声音像是无数甲虫摩挲鞘翅、又像是铺天盖地的蝗虫的嗡鸣,是节肢动物的外骨骼敲打的鸣奏曲。
仪良一边下笔,一边说:“这边要修一下,把两面墙连起来。”
几丁质外骨骼在墙垣上诡异地抽生,钢筋向外延伸,令人作呕的丑恶虫肢构成墙的骨架。
尖刺和气孔从虫肢的表面,虫肢彼此以古怪的方式交叠,顺着仪良笔下的提示,前赴后继地填满墙中的缝隙。
外骨骼跳起荒谬地舞蹈,狂热地向外膨胀,“砖块”从中萌生。
“这里,地砖,要换种颜色。嗯……深褐色?”仪良拿着白的钢笔点了点纸面,继续规划。
地砖延展自己,裂隙扯开自己。
虫翅从砖缝中传出诡异的震颤,鳞翅下连接鞘翅,脉翅又从它们中间穿插裂出,拼凑成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恶梦景象。
混沌的色彩包裹着这些亵渎的虫翅,覆盖着地面。
深褐色从它们的表面溢出,涂抹着地面。
德雷原本躺在地上,纷乱的虫翅把他压在下面,磷粉簌簌往他嘴里掉。
“呸!”德雷在地上滚了一圈,连滚带爬站起来。
尽管昨晚一夜没睡,但现在,德雷真的清醒地不能更清醒。
墙垣中的虫肢露出可怕的尖端,整个小店像是掉进了虫子的消化腔,地板、墙壁、天花板都在扑飕。
“不,还是米白色更好看。”仪良修改。
虫翼们沾上米白色的点,纷乱的彩色在深褐色和米白色中穿插,令人头晕目眩的斑纹彼此映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