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世抬眼看了这男人,眉若远山含烟,眼似秋水潋滟,笑时温润如玉,敛时清冷似月。羽扇轻摇,如瀑的青丝随风漂浮,自带风流。度世竟一时看得愣了神。怀中的小柴被勒的喘不过气,趁机挣脱,朝那男人吐着舌头,不住的摇尾巴。
度世尴尬的用衣角遮了小柴,解释道:“呵呵呵,没见过世面。”
“呵呵”度世尴尬的笑,低头瞪了一眼探出头的小柴,示意他躲回去。“我们相识?”度世问。
“或许吧?”那人靠近度世,轻轻闻了闻,“熟悉的味道。”眼里闪出不易觉察的冷厉。随及打量一身寒酸的度世,嫌弃的后撤一步,“先生可怨光临寒舍?”
看这华丽丽的一身,看着俊美的容颜,愣谁都扛不住哇。可是,度世还是理智的觉察到这男人的异常,道:“公子许是认错人了,在下不曾识得公子......”活了这么久也接触过不少达官显贵,如此这般将财富赤裸裸的全挂在身上的,他确实不曾见过。度世又在脑海中尽力搜寻了一遍,确实不识。“就不叨扰了。”刚说出了这句话,度世就有些后悔,但还是抬手施礼辞别。
那男人再次挡住度世的去路,用羽扇抬起度世的右手,露出那藤蔓纹饰,“你这纹饰......”
度世忙收了手,有些惊愕道:“你识得?”
那男人撑开羽扇轻摇,散出淡淡的香,“有一旧友,似有类似图案,幸得一观。”男人故意将旧友二字加重了声音,愣谁听都知道,这人与这旧友似有故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度世随及便转变了想法道:“既然公子盛情邀请,岂有不拜访之理。”袍下闷的喘不过气的小柴再次探出头来,给了度世一个大大的白眼,不知是对度世这“气节”的鄙视,还是为这能屈能伸精神的敬服。
随后,度世便和这华丽丽的男子上了那华丽丽的华盖,一路东行到了一处宅子。倒是和他这身行头有些不匹配。并不是说这宅子不好,只是不相称。
一路详谈才知。原来这男子名唤伍修默,是京都赫赫有名的三大富商之一伍氏家族的族长。此次因寻旧友来到成纪县暂住,听闻张县令之事前来拜访,恰巧遇见度世。
度世定是被他的外表欺瞒了,竟一时间没有觉察。进了宅院才意识到,这伍修默是只彘妖,虽然气息极弱,但这大门上的铜质辅首,豕首衔环;庭院正中一尊彘首人身石雕;西边翠竹、青藤,藤架上镂着不知什么的故事,但主人公都是彘首人身。东面有一水榭,石桥两边的石柱上也雕着或卧或立,形态各异豕形石雕,一泓清泉,以彘形石雕为沿,水声潺潺。走近主殿,窗棂上、门扉上也都细刻着彘兽纹样。无不说着他的身世。
度世默默瞥了一眼伍修默,从没见过如此不掩身份的妖灵。现在想起,街上他掀起轿帘看度世,原不是嫌他吵,而是,他们在讨论吃猪!度世暗自的咽了口唾沫,掩饰自己的不安。
伍修默走进主殿坐在主位上,吩咐左右为度世上了茶,道:“既是与旧友相识,先生便不必拘礼。”他将视线移到度世脚下安静躺着的小柴,示意左右拿些吃食,饿了半天的小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度世施礼谢过,道:“不瞒公子,我确实不记得有类似纹样的旧相识。敢问公子旧友家居何处?年方几何啊?”
“括苍山!”伍修默顿了顿,“年岁嘛,看起来和先生差不多。”
度世努力回想,和自己年纪相仿,那想必是二十岁左右,可,近些年他不曾去过叫括苍山的地方。度世疑惑的看着伍修默,他却一脸自信的样子。
是了,既然这伍修默是妖灵,那他的旧友想必也不是平凡之辈。自己活了这么久,他去过括苍山吗?他也不记得了,“进来总是犯头痛,兴许是忘记了,见谅。”度世放弃挣扎,继续问道:“此次公子这旧友寻得了吗?”既然想不出,就见上一面,兴许会迎刃而解,度世想。
“未有。”伍修默道,看度世有些丧气的样子,他转而又说:“不过,他确实出了括苍山,来过这里。”
度世笑着掩饰心迹道:“那肯定不日便会寻得了。”
“先生这纹饰最近有什么异常吗?”伍修默走到吃饱打盹儿的小柴身边,突然问道。
度世猛然一惊,道:“公子为何如此问?”
“猜测而已。”伍修默戳了戳小柴圆鼓鼓的肚子,吓的它一激灵,躲到度世脚下。伍修默自袖中拿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地上的油污,将一堆食物残渣裹起,示意左右处理掉,小柴躺过的地方也被清理的一沉不染。
“昨日,手腕有灼痛之感,定睛看这纹饰发出七彩霞光。”度世老实回答。
伍修默看着度世,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真好!”
真好?!这人是有毛病吗?看着倒挺正常的。度世一脸疑惑。
“这纹饰乃风声木和明茎草之精所化,能知生死,见阴阳。得其一可寻其二。”伍修默解释道。
“先生,作何生计啊?”伍修默转了话题。
度世还没反应过来,险些背着尴尬的问题噎死过去,尽力寻找体面的词汇形容自己的“生计”,“哦,略通医术。”
“原来是悬壶济世的大夫。”这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居无定所。
度世尴尬的笑笑回道:“客气,客气。”小柴瞪着大眼睛看度世,搞的他脸颊都有些发烫了,用衣袖遮了它天真的脸。
“听闻这成纪县县令的小公子生了重病,得遇神医,可是先生?”伍修默明知故问。
度世道:“尽己所能罢了,称不得神医。”
“你杀了那桃夭?”伍修默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度世此时倒有些吃惊于这男人的直接,结巴的说:“不,不,那桃夭为张县令自耗精力,已经油尽灯枯。为了满足她夫君求子的心愿,以丹化形,是自取灭亡。”
“她的这份痴情倒是可敬,只是如此献出自己的性命......”度世不无惋惜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