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有人给他安排的工作,是一个文物修复工作。
这项工作放到这个时代,专业性不强,于她而言更不是什么难事,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熟稔。
她前往工作单位乘坐的是公用飞行器,这条线路人不多,她却在上面见到了好几个对外声称已经去世的大人物。
“掘坟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注意。掘坟路,到了……”再搭配上这个播报语音,确实很难绷。
8点整她卡着点打卡,就看见上一轮班修复泰景蓝的同事顶着可以挂到脚踝的黑眼圈走了出来。
到了工作室,平控板里已经下载好了3d建模软件,旁边是一台陶瓷3d打印机,收纳小方里放着需要修复的瓷器,按照修复次序排列。修复的次序以前世制造他们的人前来协助的时间为准。
不一会儿,一个道士陪同着陶器工匠的现世就来到了工作室。躺在旁边的床上,服下出魂丹后,拣出了他作为工匠的一世,又跟他解释了一番。
这个灵魂很热情,表示可以用陶土还原,道士施了个法术,让他可以碰到物品。
有了工艺还原,钟悯安很快修复了这件陶器。
陌生的人们为了这些遗落的文物恢复原貌,总会准时到场,即便偶有迟到也都满怀歉意。他们有些人无非是想要单位的语句表彰,但更多的人抱着延续地球文明传承的崇高理想前来。
许多陌生的灵魂在此与她相会,许多故事也被拂去尘埃。
工匠们就像是文物的化身,倾听到来自百年、千年前的话语,才会明白,那些曾经拥有主人的物品,他们的内心是什么。
但这,并不能阻挡她干完今日份额后立刻冲到医院向白梓讨要说法。
当然并不算什么讨要说法,而是白梓自己说的:“你要是对你的脑子有什么疑问的话,下午3点,医院会议室。”
她2:30就到了,一是心急,不小心把今日工作份额给做超了;二是无事可干。
护理机器人把她接引到会议室,里面暂时还没有什么人。
渐渐的人多了起来,最后10分钟来的人尤其多。钟悯安很难想象到对于复兴会心怀不轨的人已经达到了这个数量,而且他们还能逮得住那么多,已经到了解释一次直接得上会议室这个程度了。
3:00整一到,白梓就上了讲台,甚至还因为不够高,在下面垫了矮凳。
“各位,在我跟你们解释你们脑子的事情前,先给你们打几针预防针。”这位挂着院长名号的小姐懒懒的靠在讲台上,“首先,我说的话你们爱信不信,你们不信也没有办法,这tnd就是官方解释。你们也可以在合法的范围内查,也可以相信记者们的鬼话,这随你们的便。其次,我刚刚说脏话的事情,你们忽略过去,别给我举报了,因为举报也没用。最后,别来闹事,除非你能打得过护理部主任,你要打过了我跪下磕三个响的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哄堂大笑。
“你们尽情的笑吧,笑点好,让明堂上的人哭出来。”白梓没有示意他们安静,但众人听到这暗示十足的话语,又不禁窃窃私语。他们只道这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了复兴会推翻地球联盟的野心。
“给你们动的算脑部手术,但准确来说应该是神经手术。难度也比较大,为的就是取出被植入在你们神经系统中的芯片。
“这种芯片只有质子大小,二维展开后蚀刻出芯片,然后再坍缩植入体内。手术的机会,正是你们植入登记机的时候。会根据你的神经活动进行不同的刺激——目前来说是这样的,但在此之前,他们会进行一种更复杂的运算,将脑电波发送给初端进行处理,再由初端发回指令。
“但是在地球联盟内部的初端已经被我们销毁,所以现在的芯片仅可以对神经活动进行简单判断,并做出行动。直接被打回智障。
“而他们的行动基准是《优胜劣汰游戏政策法案》,如若脑海中出现了违反该法案的言论,道德分将会下降。道德分下降的一定程度,在出现这种想法时,就会攻击触觉中枢,拟造痛觉。其原理是改变周边物体粒子振动频率。
“但一般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因为在芯片无需与初端进行联系的基本算法中,本身就抑制了对和平的渴望。以及使人更容易激怒,无限放大心理阴暗面,从而去击杀敌人。”
此话一出,众人又讨论了起来。这可不得了,他们不仅脑中所想被人监视,而且想到不该想的还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怪不得有的时候我觉得全身都在疼。”“我说为什么道德分莫名其妙的在下降。”“我就说!他怎么可能会去杀人……”
但也有很多人不屑一顾,认为这是复兴会胡编乱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他们入伙。更多人摇摆不定。
“那请问有什么关键性证据?”一个人问道。
“任何证据都可能是造假,任何声称都可能是污蔑。”白梓无奈的说道,“因为总有人先入为主。”
“那您……不打算证明什么了吗?”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白梓又恢复了刚刚嬉笑的模样,“即便这样的证明很费钱,但是我们还是需要一周做一次。除了开展实时手术,我们还会将取出的芯片进行降维展开,晚上8:00展开完毕,让你们开开眼。毕竟这可造不了假,复兴会还没有本事在二维物体上蚀刻。因此我们也怀疑地球联盟能够进行这样大规模的芯片制作和人体植入,背后,又有什么东西呢。”
钟悯安因为这样的人数至少囤积一个月,结果才一周就达到了这个规模。白梓意有所指的东西可能就是对地球虎视眈眈的娅如星系。她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所谓的地球唯一政府了。
一个护理机器人拿着手术胶囊来到了台中央,另一个把讲台推到了一旁。
手术胶囊迅速展开,自动移动床载着一个做好了麻醉的患者从外面驶来。
“大家可以仔细观摩,可不要眨了眼睛就说我们造什么什么假了。”
白梓打开了手术胶囊,移动床将患者连带上层床垫缓缓推入。合上舱门,胶囊便开始了运转。
这是精细手术,白梓又恢复了工作时全程紧绷的样子,在操作面板上仔细再仔细、斟酌再斟酌的按下一个个按钮,时刻监测着病人生命体征和手术部分情况。面对着众人又像是面对医学生一样,仔仔细细的讲解每个步骤的用意。一改刚刚嬉皮笑脸不正不经的模样,显得格外认真,倒像是个德高望重的教授。
手术三个小时,白梓叭叭了两个小时59分,剩下的一分钟在喝水。许多人看了心服口服,有些人就算不服也不敢说。
毕竟和他们耐心解释而不是武力镇压,简直就是从未设想过的待遇。
散会后很多人围着白梓询问有关复兴会的社会运作模式。不是一腔热血的青年人,就是想要套出消息写报道的记者。
钟悯安没去问,她也大概猜的七七八八了。她也没打算8点的时候去看芯片展开,因为她知道白梓说的不假。
出了医院左拐,有个自动贩卖机。她买了一罐咖啡和一支电子烟,这就是她极其抽象的晚餐。
由于眼瞎,中午时她买了一盒原味儿的能量小方,吃完了才发现不是减脂版,这下她连晚饭都吃不成了。
艺人被热量强控的一生啊。
幸而这支电子烟是她常用的牌子,否则她真的会发癫。
她正准备去借阅图书储存电脑看看复兴会发展史时,却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干瘦男人,朝她打招呼。
“好巧啊,钟小姐。”
很眼熟,应该是大众脸。但不知为何,她有直觉,拔腿就跑。
对方看见她转身就跑,职业病似的看见就追。
钟悯安窜进人流量最多的磁悬浮车站,借着身材小巧灵活在人群中穿梭。那个男人也不是那么好甩的,紧跟在她身后。
钟悯安灵活的犹如瓜田里猹,将身一扭,窜入电梯。
“叭”,那名男子看到玻璃门在眼前合上。
电梯里,钟悯安冷静了下来,仔细回忆起那人是谁,忽然想起那是跟了她好久的狗仔,王承淳。如果她的手里拿着电子烟或者之类的违禁品,看到这人就下意识的会跑。
她现在跑个什么劲儿啊?这tmd是复兴会唉!
钟悯安也没想到事先她还想要拿来给林画莺当垫脚石的组织,俨然已经变成了她的保护。
她看向2楼,没看到王承淳的影子,楼梯口里倒是跑出了个喘粗气的竹竿。
钟悯安不解的问道:“你追着我干什么?”
王承淳这才意识到,他追着人家跑了一路:“哎呀,职业习惯。尤其是我蹲路口蹲了这么多年都没拍到您的绯闻,这么一看到您本人出现的街头上,就更下意识了追着跑了。”
“你这个人,倒是不要脸的,很直接。”钟悯安点头认可,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的这么说。
“哎哟喂,我在这里待了三天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熟人呢。钟小姐,您待在这多久了?”
“我不清楚,我被敲晕了,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王承淳一脸狐疑:“嘶——您去刺杀高层了?”